“師妹在想什麼?”
謝清殊一身雪白的衣袍,青簪豎發,此刻垂著眼,一手調整琴碼,一手撥弄琴弦,好似一個超然脫俗的隱士。
想起夢裡那道揮之不去的身影,桑寧鬼使神差道:“漆靈山秘境開放那天,師兄去了哪裡?”
撥琴的手指微微一頓,“那段時日我替義父下山辦事,不在宗門,師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看來是她想多了。
桑寧在房間待了一會,突然道:“師兄我想學琴。”
壺水咕嘟咕嘟燒開,冒著熱騰騰的白氣。
謝清殊端起茶,撩起眼皮道:“彈你最拿手的曲子,我先看看你的水平。”
桑寧坐直身子,削蔥根似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看上去有模有樣。
半柱香過去,桌上茶水涼了,屋頂上拉滿了鳥屎。
謝清殊聽得眼皮直跳,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師妹覺得自己彈得如何?”
桑寧認真思考片刻,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謝清殊道:“嘔啞嘲哳難為聽,似老漢拉鋸,不堪入耳。”
桑寧小聲嘟囔,“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啊。”
謝清殊:“......”他還真是小瞧了他的小師妹,總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見她爪子還壓在琴上,謝清殊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起身。”
“手勢不夠放鬆,挑、勾、抹、捺、托、劈,指法需準確。”謝清殊極有耐心地示範了一遍,起身立於少女身側,“你來試試。”
桑寧乖乖坐下又彈了一遍,然而這一遍還不如上一遍,又急又亂,甚至夾雜不少錯音。
謝清殊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好了,朽木不可雕也,彆再糟蹋這張琴了。”
桑寧嗖得縮回爪子。
謝清殊道:“彈琴須靜心凝神,摒除雜念,你的心思不在這上頭,再彈幾遍也是無用。”
桑寧咬著牙不作聲。
意識到自己話說得重了,謝清殊重新倒了杯茶,茶香伴著白霧嫋嫋升起,他語氣緩和道:“欲速則不達,你的基本功尚不完善,可先從簡單的《小甕醉亭》開始,隻要勤加練習,相信不出幾日便能——”
“師兄說得對,朽木不可雕也,阿蘿是塊爛木頭,再怎麼雕也雕不出花來。”
謝清殊:“?”
桑寧倏地站起身,“師兄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在阿蘿身上了,天色已晚,阿蘿不打擾師兄休息了。”
謝清殊:“......”
少女一走,連帶著那股甜膩的香氣一同消散。
謝清殊耳朵落得一時清淨,心卻開始煩了起來。彈了兩首曲子愈發心不在焉,拿起桌上的心經,目光凝在書上的某處便不動了。
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白玉暖爐悄悄動了動。
白玉暖爐向窗外移了一丟丟,見無人發現,膽子大了起來,淩空而起,眼看就要飄出窗外。
“啾哇!!”伴隨著一聲慘叫,一人推門而入,將小肥啾往謝清殊麵前一扔,“想什麼這麼入神,被人偷了家都不知道?”
那人眯起狹長的眼睛,“你什麼時候喜歡這種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兒了?”
“阿寂,把東西放下。”
“喲!”裴寂將暖爐往空中一拋,再穩穩接住,“誰送的東西啊這麼寶貝,哎哎哎你彆這麼看我,我不玩就是了,碰你那琴都不見你這麼大反應,喏,真是怕了你了。”
謝清殊衣袖一揮,將暖爐收了起來。
裴寂蹲下身戳了戳昏迷不醒的肥啾,“這隻雞還挺肥,能吃嗎?”
謝清殊從門外走去,衣擺從肥啾身上拂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動它。”
裴寂跟在他身後,“怎麼說?”
謝清殊走到後院樹下的某個位置停下,“它來頭大著呢,你殺了它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