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來大劇院,不認識路,藍牙耳機裡播報著導航的提示音被嘈雜的噪音蓋得七七八八,她聽不貼切,選擇跟著大部隊的人流走。
臨近《尋她芳蹤·張愛玲》的舞台劇開場,接踵而至的人群湧上台階,仲晴一步跨兩個台階往裡麵衝,跑得她累到手都插在腰上了,緩解堵在胸口喘不上來的那口氣。
台階多到跟套娃一樣永無止境,爬完一個梯形的方針,總有另一個梯形的方針在等她,爬不完的爬。
仲晴停在最後一個方針的平台上,抬起她一直低頭看路的頭,生無可戀得瞪著華美鋪成的大劇院。
她倒要看看這個劇到底有多好看,值得這麼多人為它奔赴。
重點在即,稍微能撫慰到她破防的心情。
緊接著身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撞,她搖搖晃晃的往後後退了幾步,藍牙耳機掉在了地上,同時也收獲了一句淹沒在人群裡不知是誰說出的對不起,內裡的不悅也無處可發。
倒黴蛋不止她一個,與此同時,她身邊的不遠處也有人被撞了,他們傾軋得很激烈。
仲晴彎腰撿耳機的時候還不忘往那瞥了一眼,對上了口罩男散落著冰塊一般的眼眸,默默撤回了一個視線。
她的低角度能看的很清楚,口罩男身後的女生因為被人流推擠,沒站穩,下意識地想抓住前麵口罩男的胳膊來維持平衡,但是被他避開了,然後雙膝跪地摔在了台階上,女生同行的男性友人很有紳士風度的開始為她打抱不平了。
口罩男想走,男人試圖拉他,他又輕巧地往邊上避開了,男人的手落空了,好像是被薄了麵子似的,惱羞成怒,“看到沒有,膝蓋都摔流血了,你給我道歉。”
“我沒有義務去當她的拐杖吧。”
男人蹬蹬蹬地跑到了口罩男麵前,嘴上不饒人,手還試圖扒拉他,“不道歉,不許走。”
口罩男看了眼手機,想和他速戰速決,甩出了殺傷力非同一般的話,“我有艾滋。”
仲晴被口罩男說得“艾滋”二字圈在了原地,渾身僵硬的動彈不得,不不不…不會這麼巧吧!她向聲音的源頭轉了過去,他的身型過於枯瘦了,遠距離難以辨認。如果真是談燁,他當著路人這麼說,算是狼人殺的自爆嗎?
男人囂張的態度頓時嬗變了,閃躲的眼睛夾雜著一種怯懦,他不由自主地遠離了很多步。無論是臉色,還是肢體語言都傳達出他的嫌棄,他像是吃到大虧了,發出怒吼,聲音大得令人振聾發聵,把他的病廣為人知了。
“你他媽有艾滋病還來公共場合,有沒有道德心。”
成功帶起了旁人對口罩男的偏見,不少人都對他道路以目,保守的思想仍落入了傳統的巢臼裡。
仲晴淺淺擰眉,這死裝男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渣滓。
台階上以口罩男為中心避讓出了一條通暢的路,接近和遠離這組反義詞很形象得揭露了這個社會殘酷底色的本質,他安然度日地站著那裡,絲毫不受任何的影響,活得很通透。
仲晴變化莫測的眼神浮現了一層微妙。
口罩男早已習慣人們茫然的厭惡與歧視了,頗有閒情雅致地詢問:“我乾你了嗎?”
“你——”男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口罩男順溜地接上去了,“很潮濕。”
仲晴“噗嗤”一聲,誇張得笑了起來,招來他的側目,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朝他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這男是有點幽默細胞在身上的。
死裝男繼續那喋喋不休,儘逮著他有“艾滋”這個點人生攻擊,仲晴很反感這種帶有小人得誌的行為。
她費解,彆人都不介意自己生病的事,你又在介意什麼?
仲晴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幾下,耳機裡傳來了談燁最出名的鋼琴套曲《雨滴》。
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了在刮風下兩裡,雨水在她身上自由翻飛的場景,隨著節湊漸起,雨滴從她的羽睫上落下,電閃雷鳴,銀河倒瀉了,她全身濕透地拚命向前跑。
或輕快,或激昂,都能感受到悠揚旋律下鋪墊出的意難平,不知不覺間就能引起人的共鳴。
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個人,然後把音量調至到了零。
仲晴朝他們走去,“嘴巴彆臭得跟屁/眼子一樣,幫不幫都是個人意願,他不幫,有什麼問題嗎?”挑撥離間的話信口拈來,“你要是多關心關心身邊的女生,人會摔嗎?隻能說你不在乎,不上心,光挑彆人刺,你怎麼不從自己身上找找找原因。”
女生的臉當下就拉了老長,仲晴勾了勾嘴唇,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口罩男看著麵前這位明明不想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