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的這個莫柏必然是真的,不然早在她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 她就該發覺他不對勁了。而哪怕是到了現在, 除了先前在他身上聽到的一句狐狸精的“領地”宣言以外, 她再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的不對勁。
也即是說,是莫柏記憶裡的那個“莫柏”是假的了。
畢竟,狐狸精的存在的確能夠讓人變得比平常更暴躁些, 但那樣的暴躁, 大多數時候是在涉及到狐狸精本身的時候。比如, 林雅芸一直想找到他們家男人死亡真相的時候。又比如,辛玉衍猛地湊近莫柏的時候。
說起來, 狐狸精或許可以把一個風流的男人變成一個癡情的男人, 但她卻決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好比說林雅芸的丈夫吧, 那應該是一個真正溫潤儒雅的男人。在狐狸精有意的迷惑和控製下, 他的心裡一定也是和貓爪似的煩躁的,但他卻選擇了隱忍下來。那份隱忍,才是辛玉衍在他和林雅芸的臥室裡感受到的壓抑。
莫柏記憶裡的那個“莫柏”是假的。
辛玉衍可以肯定。
一個人沒有過的經曆, 可以變成一段回憶儲存在他的腦海裡嗎?
可以的。
辛玉衍懷疑, 那段少年時期所謂的“驚豔了整個時光”的記憶,都隻是狐狸精在他原有的記憶裡編造出的另一段記憶罷了。
那自然不可能是完全虛構的, 至少,莫柏在那段時期, 是真的去過國外才對。哪怕僅僅麵對的是一個普通人, 那也隻有建立在真實經曆上編織出的虛假回憶, 才足以讓對方信服。
有靈玉蘊養的精怪, 會比普通修煉的精怪進度快得多。
大抵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存在著任何一個可能性的世界,所以辛玉衍從不盲目自信於自己眼睛裡所看到的一切。幾乎是剛一想到“真”和“假”這兩個字,辛玉衍變立即覺得所有的猜測都開始合理起來。
“呼——”
辛玉衍從鼻腔內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對於狐狸精來說,她本可以不用這樣編織記憶的麻煩方式來“獵捕”莫柏的,但她卻偏偏用了。這當然不是說狐狸精對自己的魅力沒有信心,需要借助一個“白月光”的形象了,這隻能說,這隻狐狸,足夠的狡猾和謹慎。
假如,莫柏的記憶是假的,假如,這狐狸真的足夠謹慎的話,那她怎麼能夠確定,莫柏記憶裡的蘇燦的容貌,就真的是狐狸精的真實容貌呢?
一開始,辛玉衍對林雅芸說,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最重要的還是要解決那隻狐狸精。
是以,一開始,辛玉衍是沒有打算幫莫柏解除狐狸精的控製的。她還想著用莫柏來把狐狸精給吊出來呢!但現在想來,如果那狐狸精真如她想象中的那麼謹慎的話,她在莫柏身上留下的後路,就不可能隻有記憶那一層。
也許,就像留下那道宣告“領土”的聲音一樣,她還在莫柏的身上留下了某種禁製,這道禁製必定與“玉”這個字眼有關。是以,辛玉衍才剛剛提到“玉”這個字,醒著的莫柏就立馬作出了那樣激烈的反應。
神經放鬆下來,辛玉衍已然肯定,在莫柏暈過去的同時,狐狸精已經大致得到了警醒。
狐狸精不會再來找莫柏了,莫柏已經不能再幫她引出狐狸精了。
辛玉衍在心中作出這樣的等式,由是緩緩地又把目光從昏迷的莫柏身上重新移向了林雅芸。
“你們家有小刀嗎?”
辛玉衍問了這麼一句,林雅芸下意識地以為她是想要對自己的兒子做什麼。畢竟,她是站在自己兒子麵前對自己問著這話的。
“有、有的。”
林雅芸擰著眉糾結了一下,覺得辛玉衍沒有理由會害自己的兒子,最終還是吩咐了傭人去拿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遞給了辛玉衍。
辛玉衍從林雅芸的手裡接過小刀,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把刀尖對準了自己左手掌的掌心,輕輕一劃,劃拉出一道小口,口子裡細細密密的開始用處了血液。
和普通人不一樣,修道者的血液是清香的。這是由靈力決定的。靈力是大自然裡最純淨的存在,一個人身體裡湧動的靈力越豐厚,他血液裡的清香則也會越重。
興許是沒有見過真的有人的血液是不帶鐵生鏽了的血腥味、而是帶著香味兒的,林雅芸這一天怔愣著的時候,比她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多得多。
然而,饒是在怔愣著的時候,她還是記得問了一句,“你、你沒事吧……?”
事實上,她是想問辛玉衍這是要做什麼的。但等到她看到辛玉衍把劃傷了的、留著血的手放到了自己兒子的嘴邊,讓那泛著清香的血液流進了自己兒子的嘴裡時,忽然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