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鶴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這茫茫天地,似乎哪裡都能去,仔細想想,又似乎哪都去不了...
忽然聽到裡麵傳來人聲,申鶴慢慢走近,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亦或者這心中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她想見到那個人嗎?她的父親,那也算父親?
申鶴的思緒亂成一團。
然而,她的這些糾結都被一聲驚呼給打斷了。
“老、老大!是、是是是仙人!”
原來隻是幾個盜寶團小毛賊,不知道在這裡挖些什麼。
為首的盜寶團首領看到申鶴的氣質,當場磕頭道歉,然後逃之夭夭。
“仙人嘛...”申鶴喃喃道。
她環顧這座舊屋,已經被拆得不成樣子了。
這些年來似乎還遭遇了山洪的衝刷,有一半埋進了土裡。
父親發瘋離開家的那一年,五歲的小申鶴是靠著鄰居的接濟才活下來的。
大家都窮,申鶴隻能把東西該當的都當掉了,隻留下了一些母親的遺物。
申鶴看向方才盜寶團挖的洞,她現在是修行之人,眼光不同以往,那下麵確實有東西。
她動手去挖,不出片刻功夫,就把盒子給挖了出來。
申鶴撣去盒子上的塵土,輕撫上麵的花紋。
“母親...”
申鶴打開一看,最上麵的是一些符籙,以申鶴現在的修為來看,這些不過是小兒科。
她將符籙拿出來,下麵是針線還有繡著白鶴的小香包。
最底下,是母親和她的畫片。
母親抱著她,笑容和藹可親。
申鶴拿起畫片,輕輕摩挲著記憶中已經模糊的母親的臉。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從臉頰滑落。
她慌亂地催動冰元素將畫片護住,以免被淚水打濕...
申鶴把盒子裡的東西都拿出來,精通機關術的她,打開了盒子的夾層。
那是一封被折疊起來信件:
阿鶴,祝你生辰快樂。
當你看到這封信,說明娘已經乘著仙鶴去了遙遠的天上。
以後就不能陪你一起過生辰了。
這個香包是給你的禮物,娘希望你從此遠離災殃。
你不要笑話娘,娘的手沒有阿鶴這麼靈活,連隻白鶴都繡不好,用針的時候總是被紮到。
......
如果可以,娘希望陪你度過十個、二十個生辰。
但是恐怕不能如願了,娘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
跟娘做個約定吧。
等你健健康康的長大,一定要告訴天上最亮的星星,好不好?
娘會一直在天上等你的消息。
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我家阿鶴是最棒的。
......
阿鶴,娘真的好想,陪你一起長大啊...
——————
申鶴坐在牆邊,把頭埋進了膝蓋,泣不成聲...
人世間最真摯的情感,哪怕是紅繩也不能抑製半分。
哭過之後,申鶴仰頭看向夜空,找到了那顆最亮的星星。
“母親,我現在已經如您所願,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還有很多愛護我的人,留雲師父、沐陽師父、削月築陽真君、理水疊山真君...”
“今天吃了沐陽師父做的麵,他很厲害,能把味道做得跟您的一模一樣...”
......
申鶴一晚上對著天空說的話,比她十幾年來說的還要多。
最後說累了,便睡了過去。
她是被清早過來乾活的人給吵醒的。
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搬了出去,但田地還在這。
那些人都以仙人稱呼申鶴。
申鶴說自己是這村子裡的人,但沒人信。
無奈的她不再解釋,而是詢問了這間屋子的主人去了哪。
有人告訴她,數年之前妻子病死,女兒失蹤,丈夫發了瘋,上吊自儘了。
原來,那個人已經去世了。
申鶴不再理會周圍人的聲音。
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聆聽內心深處一瞬而過的呼嘯聲。
怨恨?執妄?釋然?
她不知道自己對那個人還有什麼感情。
一瞬之間什麼都有,又什麼都沒能留存下來,心中僅有一口無波的古井。
甚至是一口徹底乾涸的井,失去了可供漣漪存在的水麵。
但是不要緊,申鶴已經找到了屬於她的甘露。
她拿起母親的盒子,迎著人們詫異的目光離開。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卻一次也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