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瀾自責,明明第一眼見徐揚帆還擔心過會因為太高而撞上這種老房子的門框,早晨兩戶都沒事,她就掉以輕心了,還是沒攔住。
身為帶隊人要為各種意外負責,她關心道:“有沒有腫啊?”
“來來來手鬆一下,我看看……”高荔的指腹輕撫被撞處,同時輔以肉眼左右觀察,不出幾秒便得出結論,“還好,腫是肯定要腫了,回去拿藥油揉開吧,不嚴重。”
“沒充血吧?”屋子東西多,餘漁被擠在木長椅裡麵,剛好被攝像師擋住出不來也看不見。
“沒。”
“果然個子矮有個子矮的好處。”宋汝然毒舌,看沒事一屁股就坐下了,為這嚴肅氛圍撒了些調味劑。
“誒你們怎麼不坐啊?”盤慶義提著個白色塑料袋出來,看上去沉甸甸的,見何子遊過去要幫忙提,他緊著攔住不讓人動,“去去,你坐,坐啊。”
徐揚帆也早就站起身,確認沒問題後他們悉數落座,這空檔裡,代瀾和盤慶義簡單解釋了剛才發生的意外以及節目錄製的問題。
如果他們不同意,後期會直接剪去或者打馬賽克。
盤慶義對錄不錄製沒什麼反應,倒是後出來的盤慶奇皺著眉頭,聽到有人撞頭後在門口稍微坐了會兒露出一副嫌棄樣:“呀剛剛坐門檻上了?這有忌諱的知不知道?”
盤慶義分發瓜子的手一頓,不耐地朝盤慶奇“嘖”一聲又飛了記眼刀。
眼見弟弟咽了口唾沫收斂性子,他發完就將袋子一把紮好扔到包了漿的置物架上。
心知肚明盤慶奇這句挑釁,故意將氛圍弄得尷尬,代瀾身為領頭人此刻就該發揮作用。
於是她鼓足勇氣緩和氣氛,嘗試將正題引入:“我們這次來是想補充一份檔案……”
“哦哦,電話裡說的戶口本身份證……身份證……”盤慶義斜著身子從屁股後的褲袋掏出一個白塑料袋。
代瀾就坐在他旁邊,一眼瞧見裡頭裝著零錢和證件。
老頭將東西悉數掏出,另一位也從房間裡拿了證件出來。
一遝證件經手三人,先遞給哥哥,再轉交給代瀾,最後才落到這次負責抄錄的餘漁手上。
好在盤慶義比較配合,加上代瀾從前學過的技巧早已融會貫通,雖然她還是緊張得不停在外套的遮擋下死摳文件夾,中途也有幾度冷場,但在何子遊恰到好處的補充提醒下,有來有往竟然溝通得還不錯。
直到一行人告彆兩兄弟,老屋被重新鎖上,那摩托車引擎聲又奔著棋牌室去,代瀾才發覺自己的心跳是那樣的快,好似方才的應答是另一人所作。
“沒想到你倆還挺有默契的。”
本以為這句是餘漁所說,可代瀾回頭才遲鈍發覺這聲感慨竟然來自高荔。
風將女人的八字劉海吹開些許,下顎線流暢完美,她的眼笑不見底,好似隻需對視片刻就能看透心底的秘密。
是來自年長者閱曆的壓迫感。
亦或是代瀾太過避諱兩人前塵和現下關係的過度敏感。
她還了個笑容,剛要偽裝再解釋,卻聽對話裡的另一人先行回應:“這麼說來我確實很有當社工的天賦咯?”
將默契歸於職業素養,巧妙的回答。
“哪天寫不出歌就去當社工算了。”何子遊語氣拖長,像是極為懶散,隨口玩笑。
“喲,和自由哥哥——”宋汝然掐著嗓子說話,熟人Line又開始酸味攻擊,“你還有寫不出歌的那天啊?那肯定是百年之後了。”
代瀾在前麵帶頭走,邊看下一戶的位置,邊分神聽了他們調侃,正憋笑,身邊忽然來人,她敏感察覺早早抬頭,卻見是徐揚帆一臉歉意。
“小瀾,我剛剛坐了人家門檻,盤慶奇那樣說,會不會讓他記恨我,或者連帶咱們工作也反感啊?”
他倆算是隊伍裡身高差最大,徐揚帆頭彎得很低,既是抱歉,也不好意思讓其他人聽見他這時候還在糾結這事。
代瀾站在客觀立場思索了一會兒,畢竟如果村民有方案,下次下鄉也會顯露出來,沒法瞞,所以她認真將自己所了解的兩兄弟情況預測。
“我覺得不會。”
“其實你也看到了,盤慶義才是家裡管事的那個,盤慶奇……據我所了解,他性格很古板傳統,但是主心骨還是哥哥,所以再怎麼討厭也不會怎麼做的。”
“而且你最後不是也道歉了嗎?”
這話不假,臨走時,徐揚帆重新為坐到門檻上,向兩兄弟道歉。
盤慶義直接就說“沒事”,盤慶奇則還是想說什麼又被哥哥摁回去。
總之,法術傷害暫時沒見著,徐揚帆受到的物理傷害倒是實打實的。
就是徐揚帆平常看著不拘小節,沒想到也是位心思細膩的人……
代瀾心裡默默又改觀。
他們繼續往下訪問,慶幸的是,下午走的七家都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平凡地訪問、記錄、拍照,年關將至還為大家檢查房屋消防,被填滿的是表格檔案還有被關懷的心,而物資箱愈加輕盈,所有需求也都一一落實。
從最後一戶走出門,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剛剛結束。
傍晚六點半多。
空氣好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