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一陣穿堂風,叫醒她昏昏欲睡的靈魂,輕柔地推她走進光裡。
他沒讓她一定承認自己受傷,隻是溫和地托住這顆敏感到極致的心,再拂去塵埃。
“我希望我們的改變不是既定結局,也希望你終歸是你。”
“曾經顛覆我命運的少女,從來不缺直麵改變的勇氣。”
“我想說的‘在於自己’,便是相信你,僅限於此。”
他的話就此告一段落,唯餘聽者在心靈動蕩中久久難平。
淚光裡,代瀾似乎看見了那根崩壞的線隨風搖曳。
是何子遊留下的信號。
要去弄清這團迷霧嗎?
這一問仿佛是打開潘多拉魔盒之前最後的警告,倘若自己打開,得到的結果是更深的傷害還是逃脫的機會,代瀾不知道。
沒人能告訴她確切答案。
可她好久未有如此堅定的時刻,那份特彆的火似乎有了回歸心房的衝動,陌生而熟悉的暖意在胸口處徘徊。
恍惚數年已過,這份暖意催促淚水更泛濫,卻隻為堅定內心的方向。
還是試圖澄清自己的欲望,代瀾最終確定,第一次主動為了追尋真相而從麻木中掙紮,顫著手撥亂灰霧。
哪怕頭腦如發澀的機器,活動時還發出詭異的吱嘎聲,她也不管不顧,大口喘息著也要奮力伸手去捉它。
再往下多一點,再拉出來多一些……
這條線延綿不斷,原來是恐懼的答案呼之欲出。
害怕改變,是愧對曾經驕傲的自己,不敢直視如今鏡子裡投射出的憔悴眼睛。
害怕改變,隻因心知肚明落差太大,無力應對這份驟然失去的平衡,在用更多精神填補這個無底洞之前妄圖催眠自己信仰猶在,未來所有不確定便都能消減,沉溺於自我營造的美夢……
她終於得到一份,或許在他人麵前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或許還是殘缺的答案。
可路途如此坎坷,筋疲力儘,光是回頭就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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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瀾是滿臉淚痕入睡的,也是滿臉淚痕醒的。
過去無數日夜都如此,可這次她卻難得有了慶幸的感覺。
在清晨婉轉鳥啼中迷迷糊糊地察覺,這似乎是澄清自我的第一步。
往後還會有嗎?
她這般問自己,答案還是悵惘。
不知道,也許吧。
……
昨夜哭得太狠,代瀾兩隻眼腫得雙眼皮都被撐開,一早起來時宋汝然和她碰麵被嚇了一大跳。
夜裡忙完回來代瀾蒙頭睡覺,她可沒看見這般情景,半夜自己又睡得死,哪裡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刻聽人說是又做噩夢,女人趕緊拋過去一副蒸汽眼罩讓她趕緊舒緩一下,盯著代瀾戴上才安心往手心裡擠半指乳液,邊抹臉邊連聲幽歎。
“唉,小瀾你睡眠質量好差啊,天天做噩夢,下個禮拜回去看看中醫?”
“……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老中醫,要不要給你推薦一下?”
代瀾頂著一雙腫眼泡,腦袋因哭得太多而變得如石沉重,連有人說話都似隔了層霧。
此刻戴著眼罩失去視覺,手裡還包著一泡剛擤出來的鼻涕,鈍鈍地聽音往宋汝然的方向轉頭:“嗯?你在說什麼?”
從昨晚開始她鼻塞就一直沒緩過來,早上起來擤鼻涕擤得耳朵裡都要冒泡。
宋汝然見了心裡窩得慌,怎的再看兩眼感覺她臉色不對,立馬半個身子攀過床伸手摸額試探溫度。
這一下可把她驚著,手摸上去滾燙,不用量都知道是高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