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硝煙戰爭最終以村委會人員到來而告終。
而要等的盤慶義和盤慶奇兩兄弟姍姍來遲,遲到原因竟隻是為了等一籠新鮮出爐的包子,手機無法接通則是因為盤慶義通宵搓麻將,電量支撐不住。
不過一行人經了這麼一遭後顯然也沒心情去吐槽兄弟倆的行事,匆匆將剩餘物資都平安送到其他人手中後,終於踏上回敬老院的路。
上了車氣氛沉悶,因為吳楠濤還要處理他們和盤緯雄的爛攤子,放不下手機,所以司機換成了何子遊。
而清早暈車的代瀾則在餘漁的強烈要求下坐到了副駕。
車子緩緩駛出大棠村的牌坊,起初開得很穩。
還沒到傍晚,山風裡還混著太陽半分餘暉熱量,從敞開的車窗撲向代瀾。
無束縛的齊肩發被胡亂吹起,騷動她的眼睛,可她卻沒力氣回避。
一切都太始料未及……
代瀾陷入座椅,小口小口地呼氣,擠壓儘肺裡最後一絲氣息,再換回一次長足的供給,思緒依舊沉浸在方才經曆無法逃離。
——誰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竟是一場豪賭。
指腹順著安全帶的紋路摩挲。
……是的。
她藏了好久。
以至於方才將那句“夠了”喊出時,一場積攢了好久的雨才終於暢快淋漓落下。
渾身都濕漉漉的。
她闔眼,總會忍不住想到不同時空的,過去的自己。
小時候直接,莽撞,遇事愛出頭,替人打抱不平,暢想成為一身紅衣的江湖女俠客。
可自從那天以後,人生似乎被牽引到了另一個方向。
譏笑、諷刺、刻薄、滂沱的汙蔑。
剛直的劍鋒被劈去引以為傲的刃。
諄諄教誨:“‘槍打出頭鳥’,你得學會做事圓滑點,學著拐彎。”
苦口婆心:“彆以為大家都覺得你好,都盼著你好,你看看他們,都在看你笑話呢!”
……
她便彎腰順從勸誡,回避衝突,笨拙地將稀泥和成球,在大流中狼狽地學習踢來踢去。
要騙彆人,要哄自己,順便縮進殼裡,麻木習以為常,冷眼做陌路人。
好像不會再有劍重鑄鋒芒的那天。
可……
代瀾深吸一口氣,回應她的是山間的風依舊,她的發也依舊,胡亂的樣子像瘋掉的八爪魚。
眼簾略微抬高,後視鏡裡,女孩容易將身後幾人儘收眼底。
劫後餘生,他們幾人賴在各自位置上,隨口挑些閒言碎語翻來覆去地講,一切都似那麼平靜。
恐怕比起在名利場裡的暗湧,方才也不過是他們人生中的小小波濤起伏。
代瀾忽然又想起蘇恩怡的叮囑:“你可得小心點,彆交心了,當明星的個個都是人精,你隻是個普通人,萬一不小心得罪了,指不定背後給你一下。”
忽地被風眯了眼。
記憶中那一張張所謂純粹學生氣的麵孔被覆上蒙蒙灰霧,朦朧中欲要和他們重疊。
相處四年的同班同學和剛認識一周有餘的大明星……
她訕笑,為過去被荒謬地背叛以至於跌入深淵而不值。
未結痂的傷口又流膿了。
那些同樣的條件在腦海裡懸浮不定,緩慢卻又脅迫性地將避之不及的碎片重組。
本以為翻篇了,可當相似境遇再次出現,碎片被拚成圖,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旋渦中心打轉!
但這次絕不是被動!
女孩親自以刀刺破岌岌可危的創傷,讓過去的流言蜚語全都暴露在大雨下衝刷,直到將他們和他們分開——
代瀾賭贏了。
她奮力推翻過去陰影,明知代價還為之時,心中那杆秤便給出了答案。
擁抱會取代冷眼,維護會替代諷刺,也會有人從她身後站出來,再擋在她麵前。
……
“小瀾?”
“嗯?”
她的名字似乎經過不同人的唇間,從男聲到女聲,愈發急切,終於有意識回應。
讓遊走魂魄回歸的同時發覺聲線被蓋上濃厚鼻音,而後是臉頰上淚珠斷線,止不住地滾落又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