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隱隱發麻,對麵的姑娘驚恐地看著她,又轉頭將那雙淚眼對準了陳西原。
他嘴角還噙著笑,置身事外地看著這一場分明是因他而起的鬨劇。片刻,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楊楊。”
白楊看向他,手指顫抖,眼底猩紅。
他從善如流牽起她的手,把她拉進自己懷裡,手掌撫摸著那隻剛打過人的手,輕聲問:“手疼不疼?”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沉入穀底。
深潭一樣的幽冷,覆滅她所有熱焰。眼前的這個男人,哪怕訓斥,哪怕爭論,哪怕和她爭吵痛罵,她都已準備好。
可是他說,楊楊,手疼不疼?
她所有的憤怒恐慌在他眼裡隻輕飄飄地揭過去了,他甚至似乎尤其喜愛此時的她。
白楊喉頭滾動,帶著欲哭而無淚的悲哀,視線掃向屋中眾人。他們的眼睛一個比一個亮,在幽暗燈光下,如同一簇簇磷磷鬼火,將她灼燒的遍體鱗傷。
分明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她確好像看見他們的座位越升越高,高到模糊麵目,高到她好似鬥獸場裡的一隻馴獸。而他們是押注做賭的看客。
那一刻,過境野火將她本就不富饒的心山灼燒成一片荒原,剩下草木餘灰,生死茫茫。掩含在繁花之下的,某些醜陋,尖銳的東西開始生長,吞噬她的血肉。
白楊覺得自己承受不住,必須要撕開一道血口。她抬起頭,看向陳西原,嘴角生出一股陌生的冷笑,對他說:“陳西原,你也夠臟的。”
下一瞬,杯中橙黃色的液體,儘數被澆到了他那張一如既往的英俊眉眼上。
她大步離開,心中搖晃著一個念頭,滾滾岩漿吐露,燒著她的軀體遍體生寒。
從那裡到春暉弄,剛發芽的東西已經開始開花結果。白楊回去那個他們的“家”,走進洗手間,那張臉上是被脂粉渲染過的浮華豔麗。
然而她隻想到一個詞,麵目可憎。
她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多麼恐懼離開陳西原,在那個姑娘敬酒,而他笑臉相迎時。即便沒什麼實質上的問題和錯誤,可那個女孩的行為,對自己而言無異於,盜火。
激動過後,他輕聲笑,熱焰化成灰,迷霧都散儘。
白楊忽然意識到,在澄州,她沒有自己的住所,不會開車,甚至沒有自己的朋友。許慎,蔣一黎,包括京華,都是通過陳西原的手臂延伸而去。她完完全全,活成了一個他的附庸。
包括她借以生長的工作,都完全出自他的手中。她的手裡,毫無半分獨立主權——她已經徹底成了他的殖民地。
白楊深吸一口氣,好像連呼吸道都在顫抖。
是了,她記得他說過,除了他這兒,她還能去哪兒?那不是一句戲言,那是他勝利的號角。
她終於支持不住,往下癱倒,淚水呼號洶湧,恨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她深刻覺得不能再這樣,她得要趕快逃離。
曾經無比絢麗繁華的夢境,褪去被記憶和情感渲染的點點光影,顯露出原貌,原來是一個閃著寒光的牢籠。
啪嗒一聲。
洗手間的門開了。陳西原站在光影處,往下俯視著她,她抬起頭,是一個仰望的角度。
他緩緩蹲下身,伸手逝去她眼角的淚,還是溫聲問她:“怎麼了這是?”
白楊往後一縮,真切地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他任何一個字,她承認了,她不是對手,她已經完全敗北。那麼讓她逃離吧,賜她一條窮途末路。
她近乎手忙腳亂地站起身,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