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疆扭過頭,見肅霜在那邊看熱鬨,不由生出感慨:“看看,一個是戀慕源明老兒,一個是看中祝玄,現在天界神女怎麼眼瞎心盲的這麼多?”
他是因為在黑線仙祠受罰,所以收斂了?肅霜想,強取豪奪這味兒不對啊。
強行灌注廢話倒是有的,他明顯把池瀅當作了嶄新的廢話傾聽者,一削完樹皮就來石屋催她寫認錯書,她罵一句,他說上十句廢話,一整個下午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結束後,他樂滋滋地跟池瀅商量:“那你要不遲幾天再認錯?”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到第四天,池瀅終於不罵了,冰冷的目光一會兒掃過季疆,一會兒掃過肅霜,看來在她心裡,肅霜已等同加害者。
這天臨睡前,肅霜到底忍不住發問:“季疆神君是不是應當把公主送去刑獄司?”
青鸞族可是天界出了名的護短,再關下去,麻煩遲早上門。
季疆道:“祝玄這幾天專心伺候文象呢,她去刑獄司被嚇出毛病怎麼辦?”
嚇出毛病?瘋犬少司寇這麼凶殘?
季疆笑道:“害怕了?害怕就對了。”
肅霜羞澀地捂住臉:“可我還是覺得祝玄神君年少有為,俊美無儔。”
季疆“嗖”一下湊過來:“玩笑倒也罷了,但你要真這麼想,彆怪我沒提醒,祝玄可不會跟你玩話本戲折上那套,趁早換一個吧。”
換?終於得見一雙相似的眼,無趣的日子才有了點趣味,她才不換。
隻是瘋犬的存在固然有趣,做伐木侍者卻實實半點趣味也無,在黑騫林裡泡了三四天,肅霜身上被災禍神力蝕得到處發癢,一會兒撓一下,覺都睡不著。
她索性推門而出。
慎行院建在黑騫林附近,受災禍神力影響,時氣整個是亂的,下午是融融春日,到夜裡就變成瑟瑟深秋,南角那株高大的柿子樹上紅果累累,半日工夫,柿子都熟了。
肅霜抱住樹身就開始搖,可恨那些柿子長得忒結實,半個也搖不下來,她方卯足了吃奶的勁,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院外有個身影。
來者正拿著塊帕子擦手,麵無表情地看她搖柿子樹。
是那個瘋犬少司寇。
他今日換了身玄黑窄袖長衣,顯得十分剽悍鋒利,濃密發間更不知何時多了條細細銀龍,緊緊貼著左邊腦側,銀光幽幽,照亮他冷凝的雙眼。
肅霜眼前突然一花,一隻手出現在耳畔,指掌都是骨節分明,又長又漂亮。
一顆通紅的柿子精準地落在這隻漂亮的手裡。
好哇,搶她柿子!
肅霜又沒來得及說話,柿子倏地消失不見,她腦殼上一涼,被五根手指輕輕掐住,祝玄低沉的嗓音像網一樣織在發絲上:“不要動。”
一群不知躲在何處的秋官也似鬼影般現身慎行院。
“把季疆抓出來,”祝玄淡淡吩咐,“青鸞族的公主放得近些,捂好嘴,彆讓她叫。”
說罷,他把手按在了肅霜背上。
一觸之下,似是察覺禁言術已被撤,他語氣裡反而多出絲奇異的趣味:“季疆替你撤了禁言?”
肅霜乖巧極了:“是季疆神君替我撤的,可能他說話時更喜歡聽到回應吧。”
“回應。”祝玄頷首,“所以搓線侍者大半夜出現在慎行院偷柿子?”
怎麼說話呢?明明柿子被他搶走了。
“少司寇有所不知,因為那天在玉清園被下了懲罰術,雍和元君罰我與季疆神君一道進黑騫林做伐木侍者。時候確實不早,不過因為今夜月色皎潔,讓我想起心中思慕的那位神君,一時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散心,見那柿子樹長得挺拔俊美,軒軒然若霞舉,我不由心潮澎湃,沒忍住就抱了上去,想不到少司寇也在,真是好巧啊,你……”
掐住腦殼的手指突然鬆開,祝玄冷淡地打斷她:“閉嘴。”
季疆已被一群秋官當重犯似的押了出來,另有兩名秋官一左一右鉗製著池瀅公主,她又驚又怒:“你們要乾什……”
“池瀅殿下,”祝玄甫一開口便截斷了她膽怯的話頭,“這幾日季疆多有得罪,他的無禮之處,刑獄司這便予以懲戒,請殿下靜觀。”
兩名秋官立即有了動作,一個退後一步,另一個卻捂住了她的嘴。
祝玄發間那條細細銀龍突然活了一般竄飛而起,化作銀色長鞭,疾若閃電,“唰”一下砸在季疆胸前,霎時間鮮血四濺。
銀龍抽足四鞭,才又重新依附在祝玄發間,對麵的季疆站立不穩,單膝跪在地上,四周滿是飛濺的血花,神血隱隱的香氣密布整座小院。
祝玄轉向池瀅,她眉毛上有細細一行被濺射的血跡,麵色已是蒼白如紙。
“季疆已罰,殿下也觀過了,送殿下離開。”
祝玄手臂一擺,兩名秋官便架起嚇軟的池瀅,先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