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簫似乎什麼都放下了,他輕輕閉上眼放空自己,利用自身感官最大限度的感受拂過的風,鋪灑的陽光及冬日的寒意。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不問過去未知前路,他隻需要用心享受當下。進出機場的人來來往往,易簫卻並沒有成為其中行色匆匆的一員,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終於多了一抹熟悉的人影。男人穿梭在其中,身形看起來有些艱難,看起來像是遺失了價值千金的至寶一般驚慌無措。
終於在某一個瞬間,他抬頭了,那目光仿佛不止是穿過了人群,而是穿梭了時光和空間,總算和易簫對上了。
兩兩相望,仿佛時間和空間都為他們靜止了,微風拂過,吹散了前塵帶走了過往,他們在彼此的目光中變得溫柔平靜,胸腔之下卻早已心跳如沸。
“簫簫。”滕洛煬在易簫的目光中慢慢走近,帶著些難以置信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是說走了嗎?”
易簫離開的這兩天他簡直要瘋了,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如何,他隻能想儘一切辦法魔怔似的尋找易簫,他想過易簫刻意躲著他或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了,這樣的念頭光冒是出來他就已經受不了了。
一直到剛才他收到易簫的信息才明白易簫今天才準備要走,之前並未離開,他幾乎用儘畢生所能才從楚默和霍沉修那得到易簫剛回上海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機場,卻沒想到易簫就在這等著……
“本來是要走了。”易簫的指節狀似不經意地敲擊著身旁的行李,漫不經心道:“但是我又想到你現在胳膊腿兒啊什麼的都不方便,之後找不到我了怎麼辦……”
“簫簫,你是說……”滕洛煬的聲音突然就哽咽了,他下意識地向易簫伸出了雙手,卻始終顫顫巍巍的怎麼都不敢真正觸碰,他啞聲道:“你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滕洛煬無數次試圖說服自己放棄易簫,重新還他自由,可是他就是做不到。易簫的生活從此與自己無關了,這個念頭僅僅從腦中閃過他就沒法說服自己接受,他一定會被這樣的負麵情緒淹沒直至被逼瘋的。
此刻他就好像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在原本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處境下,突然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他迫切地抓住這一絲能讓自己得到重生的希望。
易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主動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滕洛煬久違的笑意,聲線溫和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滕洛煬頓時忍住了眼眶中的淚水,愣愣地看了一眼易簫握住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一眼易簫的臉,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易簫進一步道:“滕洛煬,我想再給我們之間最後一次機會……不是因為你救過我,也不是因為同情你可憐你,僅僅是因為這些我下不了這樣的決心。經過這麼長時間,我承認自己依舊沒法邁過這段感情,所以我決定重來一次,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我明白了!”滕洛煬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臉上終於擠出了一個扭曲又難看的笑,他一時情緒難以自控,將麵前的易簫一把緊緊摟進了懷裡,仿佛恨不得要與之融為一體一般。
“簫簫,你還願意要我,你終於願意要我了……”滕洛煬的頭埋在易簫的脖頸處,悶聲悶氣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易簫甚至能感受到一些溫熱的濕意,“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我以前癡心妄想做過好多這樣的夢,可是夢一醒,你又不見了,我是真的怕了……”
易簫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在自己麵前哭成這樣,他又何嘗不是心如刀絞,他們明明彼此相愛,卻總是做著傷害對方的事,多麼荒誕。
好在他們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易簫從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性格,不試試又怎麼知道這回的結局如何呢。
“不是夢,我就在這。”易簫抬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溫柔而堅定地承諾,“隻要你這回不犯渾,我一定陪你走到底。”
滕洛煬重新在他麵前站好,鄭重道:“簫簫,你放心,這回我一定好好表現,決對不會再給你離開的機會了。”
滕洛煬一副風塵仆仆的疲憊模樣兒,加上臉上還沒完全擦乾的淚痕,狼狽不堪的樣子與此刻鄭重其事的承諾頗有些維和。
但就是這樣的滕洛煬,讓易簫花費兩年時間建起的層層防禦在此刻徹底崩塌,讓他終於完全釋放了自我,那埋藏在心底對滕洛煬最隱秘最洶湧的感情,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難以麵對的洪水猛獸。
他們從前有太多或真或假的誤會,讓他變得膽怯變得駐足不前,折磨了對方也折磨了自己。
其實,人生確實也就是一場豪賭,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這些真的重要嗎?落葉歸根每個人終究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不過是多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有什麼好怕的。
易簫看著眼前滿臉誠摯的滕洛煬,他覺得現在的滕洛煬不會讓他繼續輸了。
人生漫漫前景,若是沒有滕洛煬攜手參與,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遺憾?
過去的很多是是非非他都接連知道了真相,也都慢慢釋懷了不再拘泥。而他們未來的路還有無限可能,他們還有數十年的光陰去書寫他們心中最美好的篇章。
冬天已經快要過去,初春的風也透著森森的寒意,像是為了緩和兩人心頭此刻洶湧的無處宣泄的激情。
兩人相視一笑,這些年積壓在心中的所有陰霾都在此刻徹底消失殆儘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的盛夏,少年在滿院玫瑰花香中青澀相吻,肆意而熱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