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因他而身處險境了。
猶然記得,當初在廣陵,做了她的近衛後,一次被太子爪牙尋到蹤跡,他也曾險些害她命喪黃泉。
他以命相護,為此身負重傷。
而經此一遭,二人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女郎哭紅了雙眼,徹夜守在他的榻前,上藥喂飯親力親為,累了便扒在他的榻前小憩,睡不著時還會央求著他講故事給她聽。
劉茗卿差一點又信了她的演技。
若不是在王家長者從建康趕來廣陵、要親眼見一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近衛、並叮囑他遠離不該肖想之人時,他看見了她臉上那抹如釋重負的愜意。
裝了這麼久,終於過了“情關”嗎?
劉茗卿知道,世族之家的兒郎,在成年之前,都會被安排一個足以攪亂他們心緒的女子相伴。
經曆過相知相守,最後被無情拋棄後,他們都會變得鐵石心腸,往後餘生,皆不會被情感左右判斷。
可這也僅限於男人,虞聽眠,她隻是個女郎,琅琊王氏這般培養,究竟是因為什麼?
不管因為什麼,於他而言,這短暫的相處,像極了他撿到的一束光,如今日暮降臨,是時候歸還給太陽了。
在他身子痊愈後,虞聽眠第一次單獨請他進了內院。
“叔伯們許了你什麼?”她挑眉,似乎所有的預料都在她的掌控中。
“黃金百兩,青州宅院,從此與你……再不相見。”劉茗卿死死盯著眼前人,想要從她了臉上捕捉到一絲不舍。
沒有,什麼都沒有。
“跟我走,好嗎?”劉茗卿不信,他不信這麼久,她從未對他心動。
虞聽眠笑了:
“你不是早就聽見了嗎?你我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車兒,這場交易,你可賺大了,你不虧的。”
劉茗卿錯愕了半晌。
原來,從一開始,他偷聽到的真相,就是她故意為之。
從始至終,沒有欺騙,沒有利用,一切的一切,從來都是願者上鉤。
“為什麼是我?”
劉茗卿不解,既然都是考驗,琅琊王氏給她安排了那麼多男人,隨便挑一個就是,反正都能交差。
虞聽眠端詳了他半晌,“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車兒,你是君子,與你演戲,我不吃虧。”
“有考慮過和我一起嗎?”劉茗卿還在抱著僥幸心理,“倘若,我不是個小小的近衛,倘若,我有了身份……”
虞聽眠輕笑,隔空點了點他的臭臉:
“彆告訴我,你是哪家出遊在外的郎君,那樣我隻會認為,你是在蓄意接近我,目的是想打琅琊王氏的主意,你也知道,琅琊王氏,不參與黨爭。”
劉茗卿一時語噎。
虞聽眠懶懶挺了挺背脊:
“如若不是,便從此刻開始掙軍功算起,車兒,當你榮耀加身時,我早已嫁作他人婦,就算你在短時間內平步青雲,僥幸入了我外祖的眼,娶了我,你又怎麼知道,之後你我不會走到想看兩厭?”
她隨手擺弄了一下院中的芭蕉葉:
“我從不信愛情,你也不必為我做什麼,相知、相許、辜負、背叛、不甘、反擊、蹉跎歲月,碌碌無為,後院的女人個個如此,我虞聽眠,這輩子,都不會淪落成那樣的女人。”
劉茗卿沉默了。
……
他走得悄無聲息,沒有答複王家的族長,沒有帶走那百兩黃金。
就連青州的地契,也被他原封不動地留在了彆院。
出廣陵時,正巧趕上兗州被胡人踐踏,劉茗卿假借參軍,洗乾淨易容,再度恢複成那個戰無不勝的寧安王。
而廣陵那個讓他望塵莫及的明珠,從始至終,都沒有打探過“車兒”的任何消息。
……
“真是個冷血冷情的女人。”
劉茗卿收回思緒,望著懷中的姝色,唇角扯起一抹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