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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閻魔廳打工的日子繁忙而充實,每到月底閻魔大王的桌前就會被獄卒們擠滿,遞上各種各樣的訴求。
當我覺得忙不過來,感到心煩的時候,就會到阿鼻地獄找緣一,拿上日輪刀削一削無慘,或者找童磨灌他一壺紫藤花茶。
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年,人間又到了萬山紅遍之時,而地獄依舊是萬年如一的景象。
“閻魔大人,不喜處缺少獄卒,大家已經忙不過來了——”
“鬼燈大人,阿鼻地獄財政赤字怎麼辦!緣一大人把大部分經費都用在懲罰無慘上,快勸勸他!”
“那個……雪奈小姐,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個文件交給鬼燈大人呢?”
“喂,你明明比我後來,怎麼能排到我前麵?”
我站在閻魔大王桌前,頭疼地看著擠成一堆的獄卒們。
“大家請有序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我忍住怒氣,笑眯眯地張開手攔住他們。
“再這麼擠下去,我要拿刀了哦?”
瞬間,獄卒們渾身一僵,齊齊後退一步。
鬼燈鬆開抓緊狼牙棒的手,難得地鬆了口氣。
“每到這時候,都令人傷腦筋。”
“明明已經有了線上審批係統,結果還是有這麼多亟待處理的事情。“
我默默抹了一把臉,吐槽道。
“地獄太大了,每年招進來的獄卒還遠遠不夠。”
閻魔大王甩了甩因長時間拿筆而發麻的手,疲憊地攤在桌上。
獄卒們排好隊後,我坐在鬼燈旁的辦公桌前,拿起印章在鬼燈簽過名的地方蓋上去。
待蓋章的文件,足足壘了近一人高。
阿香走進來,看著閻魔廳一片混亂的場麵,露出驚訝之色。
“才過了半年,就又這樣了嗎?”
她看了眼手裡的申請書,看向鬼燈欲言又止。
鬼燈瞥了眼阿香,開口道:“眾合地獄也缺人了?”
阿香遲疑地點點頭,見閻魔大王累趴的模樣,有些不忍。
“有紀小姐懷了寶寶,休產假去了,所以人員出現了空缺……”
“嘖,偏偏在這種時候。”
鬼燈不滿地皺起眉頭,周身散發出黑氣。
“閻魔廳可是沒日沒夜加班了整整一個星期。”
驀地,他看向我。
我對上他的目光,麵無表情地搖搖頭。
“鬼燈先生,我現在可是兩頭跑哦,上午去阿鼻地獄幫助緣一和歌整理報表,懲罰亡者,下午到這裡對亡者的審判進行記錄,最後還要幫助你處理文件,經常忙到晚上,回到宿舍倒頭就睡……”
哢嚓一聲,手中的印章被我捏得出現裂痕。
鬼燈沉吟一聲,垂眸思考半晌。
“在等活地獄裡受刑的那對兄妹,其實還挺適合眾合地獄,要不這樣,一三五讓他們去你那裡幫忙,二四六回到等活地獄受刑,當然受刑的總年數並不會減少。”
阿香愣了一下,嘴邊勾起一抹微笑。
“這樣的方法也不錯,梅和妓夫太郎生前會變成那樣也是身不由己,我一直在等他們受刑結束呢……”
我深吸一口氣,嘴裡吐出霧氣。
下一秒,雙手飛快交替,不停地在文件上蓋章。
萬萬沒想到,雷之呼吸會被我用在這種地方。
要是被爺爺看到了,肯定會驚掉下巴吧。
茄子跑進來,艱難地擠到鬼燈身邊,仰頭說道:“鬼燈大人,不好了,亡者在門口快爆滿了——”
芥子從他的肩膀上跳下來,站在辦公桌上。“大家還真是辛苦呢。”
“誒?!”
閻魔大王驚訝出聲,頭疼地坐起來,“昨天不是剛審判完一批嗎?怎麼又變得這麼多人了?”
茄子遲疑片刻,汗顏地看向周圍的獄卒們。
鬼燈額角跳起,掄起狼牙棒砸向柱子。
“你們聽到了嗎?”
“審判亡者刻不容緩,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獄卒們麵色一僵,隻能拿著文件訕訕走出閻魔廳。
茄子見狀,朝門外喊道:“可以進來了——”
我垂眸看向芥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芥子,是過來找鬼燈先生嗎?”
芥子點點頭,黑色的豆豆眼看向鬼燈,說道:“鬼燈大人,您說有事拜托我,是什麼事情?”
鬼燈從衣領裡拿出一劑針管藥劑,遞給芥子。
“這是新研製的遺忘藥水,可以把亡者的記憶消除得一乾二淨,可以幫我在你負責的亡者身上試一試嗎?”
芥子接過試管,小心放在背帶裡。
“我知道了,但是為什麼要在普通亡者身上試驗?”
鬼燈微微勾唇,波瀾不驚的黑眸看向不情不願走進來的亡者。
“因為我正在研究讓人恢複記憶的藥,隻會想起地獄痛苦回憶的那種。”
我嘴角一抽,吐槽道:“這給人的精神摧殘也太大了吧。”
“雪奈小姐,你要知道,我們是在為了因亡者而無辜受害的人們討回公道,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惡趣味。”
鬼燈義正言辭地回答了我。
“……這完全是你的惡趣味吧。”
閻魔大王掏出小手絹,擦去額角留下的汗水。
鬼燈可疑地沉默幾秒,突然讓我們散開。
“好了,要開始審判亡者了。”
此時,亡者站在了殿中央,仰頭看向閻魔大王,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我無奈地搖搖頭,拿起記錄的卷軸,準備記錄審判過程。
“嗯?”
鬼燈挑了下眉頭,看向手中記錄亡者生平的卷軸,“是afia啊,還是現世的異能力者。”
閻魔大王一一報出亡者的罪行,亡者的驚恐越來越盛,不敢多說一句話,倒是乖順地連連點頭。
好在,他隻是afia裡基層的人,殺的也是犯罪者,並沒有波及到普通人。
亡者在心裡默默鬆了口氣,大概不會下阿鼻地獄吧……
在說到死亡原因時,亡者滿臉失落,挫敗的歎了口氣。
“沒錯,我是被自己的異能殺死的。”
我皺起眉頭,看向旁邊的淨琉璃鏡。
鏡麵閃過雪花,出現一個畫麵,卻不是亡者死前的場景,而是在他十歲時摳鼻屎,然後把手擦在女孩身上的時候。
“喂!給我留點**啊!”
亡者滿臉通紅,被公開處刑的他恨不得鑽進洞裡。
“嘖,調過頭了。”
鬼燈拿著遙控器,滿臉不爽地往前調。
在調了幾次都沒成功後,我黑著臉舉起手刀,劈在鏡子邊緣。
隻聽滋滋兩聲,畫麵定格在亡者死時的場景。
鏡麵上一片濃霧籠罩,亡者倒在血泊裡,身前站著一位沒有五官的藍色人影,身形與亡者一模一樣,額頭上鑲嵌著紅色的菱形寶石。
我愣了一下,腦海裡壓箱底的記憶湧了上來。
“這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死法。”
閻魔大王感歎一聲,看向亡者的眼神多了一分憐憫。
接下來好幾個亡者的死法,竟都一模一樣,全都被自己的異能殺死。
鬼燈皺起眉頭,拿起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
“這種情況,我記得昨天葉雞頭先生給了我一份異常的具生神記錄,裡麵就有寫到這種情況,是一個人類的異能力造成的。”
“澀澤龍彥,明明死去數年,閻魔廳裡卻沒有他的審判記錄,靈魂還在現世徘徊。”
我沉吟一聲,幽幽看向淨琉璃鏡中顯示的畫麵。
“雪奈小姐,芥子小姐。”
鬼燈開口道。
“……?”
我和芥子看向他,用眼神詢問。
“可以麻煩你們現在去現世一趟嗎,把澀澤龍彥的靈魂抓回來。”
他目光一凜,銳利的視線掃向亡者,從桌下掏出繩子扔過來。
“在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逃脫地獄的管控。”
“我知道了。”
我擺擺手,接住綁靈魂專用的繩索。
芥子跳到我的肩上,我們一起離開閻魔廳,朝地獄大門走去。
現世,橫濱。
昏暗的通訊室內,慘叫聲此起彼伏。
牆上的攝像頭對準入侵者,電腦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入侵者的臉。
赭發藍眸的青年掐住男人的脖子,滿臉戾氣地甩到牆上。
他的身後,守衛倒了一地。
“還真是薄弱的防守啊。”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目光鎖住位於牆角的一道鐵門。
“嘖,一通電話就把我叫過來,還真是隨心所欲。”
他跨過昏迷的守衛,在電腦屏幕上瞥了一眼,正要走向厚重的大門。
忽然,他停住腳步,調轉方向站在電腦前,眼底倒映出屏幕上的文字。
這是一份儲存於異能特務科的機密文件,上麵詳細描述了當年iic事件的起始、經過和結束,包括神社為什麼會被牽連,afia首領森鷗外與內務省就異能開業許可證進行交易,前乾部太宰治叛逃的真正原因。
中原中也睜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盯著文件顯示的文字。
與他當年從afia拿到的報告結論完全不同,所以他一直認為雪奈隻是不幸被iic牽連,沒想到竟是被當做一枚棋子……
這算什麼?
他呆呆地抬起手,看著貼合手掌的黑手套。
“是我所在的組織,傷害了她?”
——中也君,作為組織首領,在統領組織的同時,也是組織的奴隸。為了組織的存亡和利益,即使滿身汙泥也要心甘情願。培養部下,並安排在最適合的位置,若有必要,用完就丟。隻要是為了組織,再慘無人道的事也樂意去做。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組織,也是為了保護這座我珍愛的城市。
“boss,您這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嗎?”
想起櫻花樹下露出笑容的身影,中原中也握緊拳頭,眼裡閃過動搖的神色。
他踉蹌一步,後背撞上堅硬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