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的“期末考試”結束後,很快便迎來了新的一年。
正旦朝會上,禮官宣布從這一天開始,大宋的年號更改為開寶六年。
正月初四,趙老大任命趙老二光義為開封府尹,賜襲衣、犀帶、羅綺五百匹、玉鞍勒馬。
趙老二在此之前擔任的職務是“大內都部署”,這是掌管大內兵馬總指揮權的高級武將,非心腹與親信不能擔任。——順便一提,四年前,即969年,趙老大伐北邊的割據政權“大漢”時,沈億陸便曾擔任大內都部署。
趙老大的這個任命讓朝臣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因為開封府是大宋的首都,政治地位非同一般。
郭威建立大周後,便隻有其養子兼儲君郭榮曾經擔任開封府尹,而自大宋建立,這個位置便一直空著,如今突然讓趙老二任開封府尹,其用意是什麼,朝臣們都隱約猜出來了。
當然,這些也隻是朝臣們的猜測,畢竟大宋的規章製度大多數都是承襲唐朝的,它不以大周為正統,自然也不會學習大周把開封府尹視為儲君的這一套。
除了給趙老二封賞之外,趙老大還升了李穆為左拾遺、知製誥。“左拾遺”為門下省的階官,隻是決定資序、俸祿之用,他實際的工作是“知製誥”,即替趙老大、宰執起草詔令等。
和他一樣為“知製誥”的還有扈蒙,不過這二人的工作性質相近,編製卻不一樣:扈蒙是翰林學士,屬於學士院的,掌內製,即以趙老大的名義發布的詔令都是他起草的;李穆是門下省的,負責起草以朝廷的名義發布的詔令,屬於外製。
從一個沒有具體工作內容的“太子中允”到成為趙老大的秘書,許多人都說李穆這是時來運轉、苦儘甘來了。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因為他是沈霽的老師的緣故,沈億陸對他的評價頗高,趙老大這才動了重用他的念頭。
不管怎樣,有了“正式編製”後,李穆總算不用再住在公租房裡了。他搬到了一間稍微寬敞的宅子裡頭,然後將她的母親從兄長那裡接了過來奉養。他的妻兒也從博州趕來汴梁與他相聚,平日安靜的宅子便熱鬨了許多。
沈霽得知自己的老師升官了,便登門向他祝賀。不過跟她一樣登門祝賀的人也不少,其中就有李穆的同門盧多遜。
沈霽心知李穆得招待盧多遜,必然沒空管她們,恭賀完他後,便道:“老師有貴客,那我們還是不叨擾了。”
盧多遜問:“我有這麼可怕,讓你們看了我就跑嗎?”
沈霽道:“盧翰林與老師都是官家的肱股之臣,肯定有很多要事處理,小子是擔心打擾了你們談大事。”
盧多遜心想,沈億陸性子那麼醇厚謹慎的人怎麼生出了嘴巴這麼甜的兒子?
不過這一刻他也不討厭就是了。
“無妨,不能當你們的麵討論的事情,我們自然不會將之帶出宮外,所以我們隻是在敘舊閒談罷了。”盧多遜道。
沈霽便順勢在他對麵坐下,然後興致勃勃地問:“小子聽說盧翰林等修撰的禮書快修好了,是真的嗎?”
沈霽所說的“禮書”是規範朝廷禮法、典製的書籍,雖說這方麵的書最出名的莫過於《三禮》,然而《三禮》是很久以前的產物,它的內容大部分放到現在都不適用了,所以就需要時常修改、與時俱進,好更符合現今的觀念。
唐代有唐玄宗時期根據《禮記》改編的《開元禮》,周世宗郭榮在位時也曾令竇儼等負責編撰《大周通禮》,不過後者因為趙老大陳橋兵變代周而立,及主編竇儼病逝,最終沒有編撰出來。
趙老大建立大宋之後,因唐朝滅亡後,禮法、製度等都崩壞了,所以他並沒有一套更好的禮法製度可以用,隻能照搬唐代的禮典。
直到前年(971年),趙老大的皇位坐得穩了,他才想起來大宋還是得有自己的一套禮典,所以他就讓禦史中丞劉溫叟、中書舍人李昉等編撰一套禮書出來。
不過劉溫叟沒多久就病逝了,趙老大就讓翰林學士盧多遜也加入到編書的行列中來。
雖說李昉、盧多遜等人都文采斐然,知識淵博,但讓他們憑空編出一套禮書來,他們也自問辦不到。左思右想,隻能從《開元禮》下手,打算在它的基礎上修改一部分內容。
彆看它隻是在《開元禮》的基礎上加以改編的,就認為它的工程量很小,實際上因為是官修的書,所以要比私人修撰的書要嚴謹,所搜集的資料也多,體量大。
加上這些“編輯”也有本職工作,隻能兼職修書,所以這禮書一修,就修了兩年多,最近才有風聲傳出說快修完了。
“修了兩百卷,義纂也有七八十卷了,還未纂寫完,怎麼,你想看?”盧多遜問她。
“義纂”即對正文的一些補充說明。
沈霽一聽光“義纂”就已經有八十多卷,對這禮書的編修工作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開元禮》不是隻有一百五十卷嗎?怎麼新編修的禮書有兩百卷!”沈霽道,原來她之前看的書卷數算少的了!
李穆道:“你當重新編修禮書是照搬舊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