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1 / 2)

沈霽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官職、富貴,去選擇一個宮奴,這傳出去難免會給人留下一種目光短淺、沒誌氣、貪圖美色的負麵印象。不過這卻是趙老大最容易滿足和實現,而事後又不會為之後悔的選擇。

王繼恩回來複命後,趙老大隻是略八卦地問他:“那宮奴長得如何?”

王繼恩將呂念川的來曆、這些年在教坊司的遭遇、與沈霽的交往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趙老大感慨:“原來是蜀地叛將之女,這麼說來,她入教坊司也有九年了。”

王繼恩道:“教坊司中因家人獲罪而便籍沒為奴的宮奴甚多,許多宮奴到了年老色衰之時才能被放歸良籍,那呂念川能得沈小郎君青睞,親自向官家說情,將她放良,可真是她的福氣。”

趙老大沉思了一番,問:“教坊的官奴來源都有哪些?”

王繼恩早有準備,將他從教坊司那兒拿來的冊子遞給趙老大,又說道:“多數為樂工世襲,其祖上曾為死囚、罪人,因刑罰而終身、世代為樂工。其中平荊南與西川、南漢得樂工三百餘人。還有一部分為不法之臣、叛變謀逆之妻女罰為宮奴。”

趙老大看了名冊才知道原來大宋的刑法也有如此嚴苛、不近人情的一麵。他自詡要重視文人、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然臣子犯法,即要籍沒家財,罰其妻女為奴,這不是與他的初衷相違背了嗎?

……

沈霽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會引得高高在上的天子如此深思。王繼恩帶著她到宣徽院宣讀趙老大的聖諭,曹炳領兵在外,因此這事自有伶官負責,——所謂“伶官”便是管理教坊伶人的官員,以教坊使為長,副使為副,平日負責教習伶人並考核伶人的技藝。

教坊使不過從八品,在領了趙老大的旨意後,並不敢質疑,麻溜地開具了讓呂念川放歸良籍的文書。有了這份文書,她便能去開封府衙辦理良籍的戶貼、憑由了。

沈霽揣著這份文書,心頭無比喜悅,興奮得心跳都比平常快些。她徑直來到南曲,那看門的門房還在打哈欠,便看到一道影閃過,嚇得他急忙回頭,才發現是許久都不曾過來的沈小郎君。

院中的婢女也被風風火火趕來的沈霽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闖進了什麼狂徒,見到是她,才緩過神來,問:“沈小郎君怎麼來得如此匆忙,可是出什麼事了?”

“呂姐姐呢?”沈霽迫不及待地想跟呂念川分享這個好消息。

婢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姐都病了好些日子了。”

“病了?怎麼病了?可有請郎中看過?”

這則消息猶如在沈霽的頭上潑了盆冷水,她一下子冷靜了。

婢女欲言又止,沈霽道:“有話就直說,彆吞吞吐吐的。”

“最近天氣反複,小姐夜裡不小心讓風邪入體,招致風寒。婢子雖然去請郎中看過了,可那郎中開的藥不管用。”

“一個不管用就去多請幾個。”

“婢子都求到教坊使那兒去了,可教坊使不管這事,那太醫局的醫官也不願到這兒來。”

沈霽怒火中燒,旋即又壓下了心中的怒火,道:“去沈家找劉郎中,就說是我讓她過來的。”

交代完,她徑直來到呂念川的房門前,推門而入。

床上的呂念川聽見動靜,以為是婢女進來了,有氣無力地道:“若是有客人,便說我不便見客。”

沈霽的步伐一頓,須臾,問道:“我也,不便相見嗎?”

呂念川翻身坐起,又掀開床上的紗幔,一隻素手抓著床架,定定地看著沈霽:“霽兒,你怎麼來了?”

沈霽走到床邊,想了想,又回頭拽了張矮凳過來,坐在呂念川的麵前。若是以往,她定會徑直坐到床沿去,可如今有些過分親昵的舉動便不可再率性為之了。

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呂念川心中了然,心酸、失落是無可避免的,讓她艱難的是,她心裡疼得想反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沈霽不答反問:“呂姐姐病了多久?”

呂念川微微一笑:“小病而已,不必擔心。”

“風寒可不是小病,一不小心會要人命。”

呂念川道:“不過是阿銀那丫頭誇大其詞,沒有那麼嚴重。”

沈霽沒說話,決定等劉仙仙來看過再選擇是否相信她的話。

向來與她無話不說的人突然變得沉默寡言,呂念川還是很不習慣,然而她很清楚,沈霽這是長大了。對方之所以會這樣,也是她一手促成的,所以她有什麼資格幽怨呢?

興許是不願意讓自己再深陷負麵情緒的泥潭中,呂念川尋了個話題:“你去江南了?”

“嗯,呂姐姐知道了?”

“這事在汴梁都傳開了,薛衙內甚至還來找妾吐苦水,說是他提出來的主意,卻是霽兒去了江南,他反而要被禁足在家苦讀。”呂念川像是說到了什麼趣事,眉眼彎彎的。

沈霽的臉上也有了笑意,自然而然地談起了她在江南的見聞。

和以前一樣,她提及李雲杳的頻率有些高,不過不再是擠兌和吐槽李雲杳,而是下意識流露出的她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沈霽或許沒有意識,但呂念川又怎會看不出端倪?

她內心澀然,卻依舊麵帶微笑,不曾露出自己內心脆弱、痛苦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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