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雲杳為了防止沈霽再去向閻舒請教床笫之事而糊弄沈霽說親身示範之後,沈霽每天隻要完成了學習任務,便會問她:“娘子什麼時候才肯教我怎麼親熱才能取悅你?”
李雲杳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又不是不清楚沈霽的性子,當時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啊?!
為此她隻能給沈霽安排多一點功課,然後每晚睡得比沈霽早,以減少被追問的機會。
沒過多久,趙老大下令為沈億陸修建的宅子在五百個工匠日以繼夜地趕工的情況下竣工了,一家人喜氣洋洋地組團去參觀新宅子。
到了地方,沈霽湊到鄰居家門前看了眼,發現新鄰居居然都熟人:沈家新宅子左邊是燕國長公主的公主宅,斜對麵是兵部侍郎、參知政事劉熙古的劉宅。
“這地段的宅子一定很值錢!”沈霽喜滋滋地估算起了自家新宅的價值。
沈億陸卻給她潑了盆涼水:“這是官家下令所造,哪怕我們不住了,也輪不到我們來處置,所以出租或變賣來牟利這種事你想都彆想。”
沈霽一臉不服氣:“我是會乾這種事的人嗎?!”
沈億陸點點頭:“你是。”
“那是爹對我還不太了解。”沈霽為自己正名。
“既然這樣,那待會兒你挑個離我近點的院子,與我一塊兒生活,方便我了解你。”
沈霽:“……”
她扭頭就跑,“我去跟長公主打個招呼!”
閻舒將她拎了回來:“一切都還未準備好,你便貿然登門,未免太失禮。”
沈霽開溜計劃被迫中止,隻能無辜地應了聲:“哦。”
沈家的新宅子雖然沒有閻舒在舊宅子旁邊買的彆業寬敞,但所用的材料都是全新的,青磚綠瓦,連梁柱的漆味都還未散儘,比彆業莊嚴大氣許多。
“還得閒置一陣子,散散味才能住。”閻舒對沈億陸說。
後者認同地點點頭:“還得讓人去打造家具擺設。”
“舊宅不是有家具擺設嘛,直接搬過來就是了,我看這新宅也沒有比舊宅寬敞到哪兒去,剛好合適舊宅的家當擺放。”沈霽直言不諱。
沈億陸瞥了她一眼,道:“舊宅搬空了,以後想回去住也沒地方住了。”
他教沈霽一些在官場上打拚得出的生存經驗:“雖然我如今領著樞密使之職,可登高易跌重的真理不敢忘。在我這個位置上要更加小心謹慎,哪怕官家看重我,我也不敢恃寵而驕。我得給自己和家人朋友留一條後路。”
當初說服趙老大、策劃了黃袍加身而成為從龍之功第一人的趙平,當了九年的宰相,諸多違法犯罪的事情都被趙老大赦免了,就連二月份吳越王派人進貢時,托人私自帶了十瓶金瓜子給他,被趙老大當場撞破,趙老大都一笑置之。
趙平足夠位高權重、受恩寵吧?
可最近朝堂的風向對趙平卻是越來越不利,先是趙老大聽說汴梁的官吏擅權,多行不法之舉,為此下令整頓吏治,召了汴梁各個部門七百多個小吏前去麵試,結果有四百多人麵試不過關,被勒令回家耕田。②
趙平身為宰輔,發生這種事也算是他管治不嚴,因而受了牽連。不過趙老大並非將此事怪罪於他,可他仍不知低調行事,因自家宅子就在玉津園旁邊,為了擴建宅院,便想用自家彆的空地來換玉津園的菜地。這事在趙老大召對盧多遜時,被盧多遜告發了。③
而讓趙老大徹底爆發的是最近發生的一件事——趙平被人敲登聞鼓狀告了!
事情起因是一個叫雷德驤的大理寺通判因為手下依附趙平而無視律法刑罰的規章製度,因此與趙平鬨了不和,他進宮告狀時惹惱了趙老大,因而被貶商州司戶參軍了。
但趙平的黨羽奚嶼當了知州後,便處處針對雷德驤,並且偽造證據,說他誹謗朝廷、誹謗上級,還把證據悄悄藏到雷家去,再自導自演般搜出來,並以此給他定罪,他因此被流放到了接近西夏的靈武去。
幾年過去了,雷德驤的長子雷有鄰一直都在伺機報複趙平,於是默默地搜集趙平違法犯罪的證據。最終於近日敲響了登聞鼓,將趙平包庇自己的黨羽中書堂後官,——中書各衙署低級官吏,——貪汙受賄、違法亂紀,替人偽造代理官職文書等事一一告發。
其中還牽扯了趙安仁之父趙孚。
宗正丞趙孚當初被委派到四川去為官,可是他卻覺得那地方山長水遠,又偏僻,還遠離汴梁,於是裝病不去。
作為管理百官的宰相,趙平自然而然地包庇了他,直到他被授任宗正丞,這事便過去了。
如今被揭發,趙老大很是生氣,便下令禦史重新審理這些案子。④
眼下汴梁各司,正人心惶惶呢!
沈霽十分吃驚,隨即關心起了她在國子監新認識的小夥伴趙安仁:“趙安仁他爹會如何處置?”
沈億陸歎氣:“還能如何?輕則貶官,重則流放。”
沈霽沒說什麼,沈億陸反倒好奇地問她:“你怎麼不讓我幫他們說情?”
趙安仁也算沈億陸半個學生,趙孚一旦被責罰,那他自然無法再在國子監深造,將來仕途也難以預料。若沈億陸看在他的份上幫趙孚說情,趙老大或許會對趙孚的事輕拿輕放也說不準。
沈霽道:“您這麼謹慎的人,怎會將把柄送到彆人跟前去?”
沈億陸吃不準她這是實話實說,還是冷嘲熱諷。
沈霽又道:“再說,在其位謀其政,這事是趙安仁他爹做得不對,我怎能為了他而讓您冒著被牽連的風險去為他爹求情呢!”
沈億陸這才開懷地笑了下,道:“是人都會有私心,也會有犯錯的時候,但爹希望你記住,隻要不結黨營私,不觸碰到官家的底線,那麼所有的錯都能被容忍。”
沈霽心想,她爹想得有點遠,她這身世本就是欺君瞞上,若是入朝為官,那就是刀懸頭頂,分分鐘落下小命不保,她哪會想那麼長遠?
參觀完新宅後,一家人便又先回舊宅了。
沈億陸與閻舒也商定了宅子的安置問題,首先沈億陸是一定要搬到新宅去的,畢竟是趙老大下令為他建造的新宅,他不去住豈不是蔑視官家、辜負皇恩?況且新宅子在內城,離皇宮近,他每天就不用大清早地趕去上朝了。
其次再給沈霽、李雲杳留一個單獨的院子。不過鑒於她們在彆業有寬敞的書樓,為了沈霽的學習,二人還是住在彆業。
至於閻舒與田酈,田酈自然是留在彆業的,而閻舒則也住進這新宅來,但她與沈億陸分居則是必然的。
沈億陸與她分居多年,早就習慣了,因此並無異議。倒是田酈有些不高興,閻舒哄了她很久,又保證經常回彆業住之後,才算是安撫了她。
外人自然不知曉這一切,他們隻知道田酈是妾、外室,不住主宅是再正常不過的,而閻舒的正妻地位並未因沈億陸唯一的“兒子”是外室所出便產生動搖。——這也是閻舒想要的效果。
家有極具主見的爹娘,事事都不必沈霽操心和過問,她便尋了一天空閒去國子監找趙安仁。隨後被告知,趙安仁的爹趙孚被罷免了,還被杖責幾十,眼下在家中躺著養傷。
沒有官員之子的身份做倚仗,趙安仁也無法繼續在國子監進學,因此退學了。
於是沈霽又跑到趙家去,趙家門庭稀落,沈霽的到訪讓趙家人十分詫異,畢竟這時候大家都想與趙家保持距離,像沈霽這樣湊過來的還是頭一次見。
趙安仁見了她,問她:“沈大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霽道:“上次托你幫我在國子監打聽刻印出書的事情,你幫了我的忙,讓我小賺了一筆,我來給你送分成的。”
趙安仁愣了下,旋即苦笑:“那件事我並未幫上什麼忙,沈大哥莫非是同情我?”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沈霽向來有恩必報,你幫過我,那我便絕不會虧待你。當初答應了你事成之後給你好處的,我怎麼會食言!”
趙安仁慚愧:“是我誤會沈大哥了,不過沈大哥當初說的是請我吃飯,可還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