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諶當晚一收工就去了章向唯家,穿的休閒西褲跟條紋襯衫,不沉悶也不花哨,款式跟色調都比較符合年紀。
整體簡單利落。
車進小區,安利給老友講課,一共兩個大點。
一:不能裝逼,三十多的人了,得走成熟穩重路線,也不能太鄭重其事,會讓二老覺得怪異。
二:可以客氣,但千萬不要緊張局促,那兩種反應是見丈人丈母娘的,不符合目前的立場。
安利把車停在27棟樓底下:“給小章打個電話讓他下來?”
後座的霍諶闔著眼靠在椅背上麵:“等會。”
安利拿出手機跟周文彙報行程。
那位哥的小模特把他給綠了,他最近都沒再談感情,一心隻有工作。
工作室遭殃不說,安利也沒例外,這頻率高的,跟出門在外給女朋友報備沒多大區彆。
安利把手機塞口袋裡,看看後座的老友,該說的都說了,剩下隻能靠他自己調整好心態。
隻是一次普通的答謝飯而已,如果忘了老板以及前輩的身份,表現的過了,或者情緒管理不到位,讓二老看出是惦記上了他們兒子,那可就沒下次了。
這飯吃著不會輕鬆。
樓道裡不時有人出來,進去,有跑步的,下班的,帶著孩子出來玩的,牽狗遛彎的,誰也不知道旁邊一輛車裡坐著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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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諶調整了幾分鐘,翻到備忘錄複習一遍,挨個默念了要點,覺得差不多了就給小朋友打電話。
“我到了。”
不多時,電梯口跑出來一個白色身影。
霍諶坐在車裡,目光溫柔的看他跑下台階,東張西望著,眼裡有光且靈動閃耀,透著一股子想把人心都熱化的少年氣息。
“安子,你說我能不能讓他跟我出現在一個本子上麵?”
安利同樣是嚴肅的表情:“兩年前你問我這個問題,我會說不可能,一年前我還是那個答案,現在不好說。”
那就是有希望。
霍諶側身開車門:“唯唯。”
章向唯正要打電話,聽見喊聲下意識回頭,看到車裡下來的男人,一下呆住。
霍諶關上車門朝他走去,停在他兩步距離:“這才多久沒見,就認不出來了?”
章向唯動了動嘴唇。
霍諶說:“吃什麼了,一嘴油。”
“……雞爪。”
章向唯難為情的用手背擦擦,衝駕駛座那邊下來的安利打招呼:“利叔。”
“你家這小區不錯,路燈都很亮,不然還真不好找樓棟。”
安利說著就去後備箱拿東西。
章向唯看著一個個袋子被拎出來,放在地上,傻愣愣的說:“這……這都是……”
霍諶撫了撫襯衫領子:“給你爸媽買的。”
章向唯喃喃:“花了好多錢。”
“沒多少錢,”霍諶說,“不貴。”
章向唯聞著他身上的鬆香味道,小聲說:“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霍諶尚未開口,安利就幫他說:“確實都不太貴。”
“貴的怕你爸媽不收。”安利把最後一袋拿出來。
章向唯明顯的鬆口氣。
霍諶的麵部沉了沉,我說的你不信,他說的你就信。
章向唯察覺到男人突如其來的低氣壓,一臉迷茫:“???”
安利走到滿身醋味的大爺那裡,壓低聲音說:“這麼大醋味,小章年紀小聞不出來,二老是過來人,什麼沒見識過,你悠著點,醋務必往心裡流,彆滲出來。”
霍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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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的半生心血都花在了文學創作上麵,生活怎麼簡單怎麼來,她平時在學校吃,兒子不在家她連廚房都不進。
章父很忙,雖然他那個級彆基本不用值夜班,但作息還是不穩定,回來有點時間就補覺,哪有閒工夫炒個菜燉個湯,恐怕都能在灶台邊睡著。
所以老兩口都不怎麼燒飯。
節日或者來客人,大多也都去飯店,不想在家裡弄,鍋碗瓢盆湯湯水水的,收拾起來麻煩。
這次算是老兩口這些年很少有的大動作。
擇菜洗菜兒子乾了,切菜備菜全是章父包攬,章母隻負責掌勺,兩人在廚房忙的亂中有序。
章母聽到開門聲就趕緊把火一關:“人來了,先出去吧,一會再炒其他菜。”
“我這切一半……等我一下,”章父趕忙跟著她去客廳。
玄關那裡,霍諶跟安利在換鞋,章向唯幫忙把那些禮品放鞋櫃上麵,看到他媽,話到嘴邊就被他爸給嚇沒了。
霍諶看了眼心上人他爸舉在手上的刀,脖子一涼。
章母反應過來,一把拿走老伴的菜刀,溫和的笑道:“霍老師,安助理,來了啊,進來坐。”
霍諶心想,小朋友的眉眼像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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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在客廳待了會就回廚房了,章父留那招呼客人。
氣氛有一點微妙。
章向唯心往嗓子眼跳,能穩大局的一家之主秦女士走了,老章不按常理出牌,好怕他衝霍諶來一句“老弟”。
霍諶喝口茶,忘了吹,燙的額角爆青筋。
章父的麵部幾不可查的抽了抽,起身去後麵的櫃子上拿了煙盒跟打火機,遞過去一根煙。
霍諶想說自己不抽,旁邊的安利桌子底下的腳踢踢他,在他瞥過來時,回了個看傻逼的眼神。
彆裝了霍爺,你老煙槍的新聞網上都是,你猜小章他爸知不知道。
霍諶若無其事的接過煙。
章父要給他點。
霍諶說:“叔叔客氣了,我自己來就行。”
章父也不廢話,直接把打火機給他。
結果霍諶運氣不好,打火機跟他作對,沒按出火,他再按一下,還是沒火。
給安利遞煙的章父:“……”
安利:“……”
對麵的章向唯不自覺的站起來,快步繞過桌子湊上前:“這打火機不好使。”
他拿手機,邊按邊說:“你手要按這,後麵來點,看,出火了吧。”
聲音軟糯糯的,像含著棉花糖。
霍諶骨頭都酥了,禁不住的把煙銜嘴邊,低頭靠近那簇火苗。
章向唯還維持著按打火機的動作,兩人形成了一個小世界,隻有他們。
安利不動聲色的觀察章父,發現他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在那慢悠悠的剝花生吃。這反應讓安利眼皮一跳,該不會是知道兒子的性向吧?
或者……還知道些彆的?
章父拿著花生殼在桌上磕磕,把倒出來的那粒花生吃掉:“唯唯,去把香點上。”
章向唯懵了會才去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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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氛圍又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章父仔細清理著麵前的花生殼:“霍老師,我家小唯有勞你照顧了。”
霍諶夾著煙的手擱在桌上:“叔叔說的哪裡話,唯唯是個懂事的孩子,戲裡戲外都有自己的一套,不需要我們費心。”
章父黑墨一般的眉挑挑:“是,他還是個孩子。”
霍諶愣了下,眼眸微眯。
一旁的安利深吸一口煙,這他媽是在片場吧,還是不NG,沒有導演。
章父撚著花生的碎皮:“天分也好,熱情也好,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定性不行,往後他如果走上了歧途,還要麻煩霍老師拉一把。”
歧途?霍諶的眉峰攏了攏,沒把話說死:“他是我工作室的簽約藝人,工作上的提點是應該的。”
章父好似沒發現那番話裡的靈活性,還是那副老爺爺打太極的腔調:“自古以來都是樹大招風,他從出道開始,風頭就太盛了,還是收一收好。”
霍諶笑道:“叔叔,這怕是不太行。”
“在演藝圈有個年齡分界線,他的年紀是鮮肉那一類,外形又擺在那,會有很多小姑娘追,藏是藏不住的,即便出道不是《漲潮》,沒有跟我的八卦,也沒簽新虞,他一樣會從一堆人裡出來,被看到,被關注,走紅。”
“公眾人物就是這樣,名氣越大,承受的越多,反之默默無聞,這些都是相對的。”
章父沉默幾瞬,歎口氣:“上次他在醫院被刺……”
霍諶說:“那是我的疏忽,在這裡跟叔叔說聲抱歉,他是我簽的人,理應顧慮他的人身安全。”
頓了頓,他吸口煙,緩緩吐出來:“我保證不會再讓那樣的事發生。”
這次把話說死了,沒留餘地,既是說給小朋友父親聽的,也是在警醒自己。
再來一次,他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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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插嘴的安利看了老友一眼,佩服他的當機立斷。
哪怕章父認為那句承諾是大話,還是樂意聽,老板的態度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