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把的另一側不遠處有台階,那台階大得幾乎能容納巨人的腳印,就是不知道在台階之上又有什麼。
他轉身就走,但可想而知黑影又迅速挪動,攔在他的麵前。
“什麼意思?”
海賊當然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此刻能趁雙腳沾地,短暫恢複自由,就可以自行逃出不知名的建築、擺脫黑影控製。剛才也不過是試探一下,看看黑影是何態度——如果它有“態度”這種思想的話。
緊接著,就聽黑影身後、剛剛進來的地方此刻正傳來轟然巨響,聲響如同巨大石門正緩緩閉合。
“你想困住我?”
黑影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自然也沒有顯示任何放他就此離去的意思。海賊回頭抬眼看了看它——毫無表情,當然,因為——根本沒有麵孔。
既然這樣,他乾脆不再理會黑影,暫時出不去,對方也並不主動出手攻擊他,他便按照自己的直覺朝甬道內走去。快到大台階時,他亦抬頭瞥了眼唯一點亮的火把。
仔細看火把上已凝結著融化後留下來的黑色油汙,看起來像是已經燃燒許久的火把(或許還能繼續燃燒),且並非以木頭本身作為可燃物。不知實際起作用的可燃物質是什麼,離近了又能聞到散發的特殊芳香。
不過最終還是決定靠對夜視能力的信心繼續向前走。先不說香氣有點詭異,如果向前走半道中火滅了,他會突然置於陌生的黑暗,很長時間都適應不了黑暗,甚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如現在就不要執火。
踏過一層又一層台階,前方赫然出現一座更高的台階——不對,若將視線繼續抬高,仔細分辨一番,竟發現那就像一把巨大的座椅:“巨人的座椅”。
他皺緊眉頭,試圖回憶過去所看過的文獻,然而全無可與之匹配的詞條。
正要抬腳再向四周看看:有什麼機關——或者最好——有什麼提示能用於對付身後的巨大黑影。
“Room——”他再次打開自己的能力“手術室”,但猛然發覺黑影從身後衝出來再次撲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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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被劇烈的轟隆聲吵醒時,正平躺在一處無邊的黑暗裡。
他忘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失去意識,坐在原地想了一會,才記起最後的畫麵似乎是撲麵而來的黑影,以及一陣不知是幻覺還是夢境的尖利哭聲。
——是黑影發出的哭聲?
不容細想。他即刻扶膝站起來,想看看身在何處,然而一低頭竟就連自己的手掌都瞧不見,更遑論膝蓋、腿腳、腳下的空間。一陣本能的寒意霎時裹挾了他。倒不是這裡有多冷,寒意從心底冒出來。
即便呼吸依然暢通,四周散發著的卻是陳腐、衰敗的氣息,好像已經被封閉、棄置了許久。他小心翼翼地在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挪了兩步,並謹慎地擺動雙手:什麼也沒摸到,而且但無論哪個方向都感受不到一絲空氣流動。
果實能力本應可以幫他感受空間內所有的事物,然而一陣無力感又在這時侵襲了他——沒有力氣,使不上力。打開“手術室”空間本來就很費力氣,而眼下能用上的力氣隻夠將空間展開如指尖這麼大一點——這什麼情況,海樓石的作用嗎?
感覺不太像,如果是海樓石,那麼此刻他應該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更彆提還能用到指尖這一點空間。
那麼難道是藥物作用嗎?
難怪會莫名失去意識,原來是不知不覺被下了藥!是什麼時候的事?居然完全未察覺。是黑影做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在黑暗中得不到答案。若是還能使用果實能力的話,他也本可先替自己的身體做一番檢查,然而用不了。不能依賴惡魔果實的能力啊……可如今除了這一能力,也沒有彆的依傍。
妖刀鬼哭不在身旁,就連頭頂的帽子也沒了蹤影——應該是被黑影架著狂奔時就掉在了半路——該死,他還挺喜歡這兩樣東西。
真不該對任何事物太喜愛或有依賴,否則失去便會無比遺憾。
嘲諷的想法從腦海一閃而過,他知道不是能走神琢磨這些時候。黑影的目的是什麼、此刻身處何地、怎樣才能擺脫黑暗以及擺脫黑影的控製,這些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然而身邊實在摸不到任何物體,朝一個方向走了許久也碰不到一處類似於牆壁的實物。
——但願他不是被黑影“吃”進了體內。
一個恐怖的想法閃過,雖並未將自己嚇到,卻還是引發了彆的聯想——既然如此,他一直以來惦記的事情是否就算失敗了,中止了,再也無法完成支撐自己出海走到今日的目標,而目標就像他自己曾說過的那樣“榮華富貴、長命百歲”……
黑暗中就連時間都被壓縮變形,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
他雖然想一直站著,一直抬頭直到看透真相、看穿這片徹底的黑暗。然而眼下在堅持下去也不過是與自己僵持,最終還是隻能彎下腰、乃至跪伏觸地,用手指摸索地麵上的裂紋。
這黑暗令人窒息,壓彎人的背脊,讓人隻能像動物一樣在地上爬行。
曾自由、不可一世的海賊突然明白:這下真地孤立無援了。
即便他此刻肯放下麵子、不再猶豫叫救命,隻怕也沒有人能來救他。沒有人能聽見,沒有人能趕來。
“轟!”又是這樣一聲,這次似乎更近了。
如同地震似的聲音,連他也確能感受到手掌下的震動。有沙石下落的聲音隨之傳來,空氣由剛剛的沉寂但平靜,開始變得有些汙濁,他沒忍住咳嗽了一聲。
是地震嗎?他才醒來,這裡就要塌了?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被關在這麼個詭異的地方?
黑影乾的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又剩他一個人——他偏好獨自行動,尤其是調查人販集團的線索時,不使其他同伴受牽連,也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隻有他一個人麵對毫無縫隙的黑暗。
冷靜。像過去一樣,想辦法應對,無論是要獨自生存還是報複,冷靜。
可是黑暗沒有漏洞,這不是人、或某種常識能夠理解的力量,甚至不是惡魔果實那樣超人的力量。這根本不是能創造或抵消的力量。
是神嗎?比天龍人這樣的偽神更純粹的“神”?
“有人嗎……”開口對著虛無說到,聲音在空曠的環境中迅速向四周逃逸,甚至讓人驚憂聲音是否太快背叛自己而去,故此不敢輕易再開口。
被他說對了麼,黑暗才是一切至高無上的神?而他深處絕對的黑暗中,此刻竟顯得如此渺小。
可理智說彆犯傻,還是要再嘗試一番,挺直了脊梁更大聲地問到:“有人嗎?有人在嘛?”這裡要怎麼才能出去?
“……沒有人嗎?”
羅不是沒有體驗過自己大聲呼喊卻無人能聽到的情形。
隻不過上一次,有人為了讓他活下去,才不讓他發出聲音。可這一回沒有人聽見他,卻是要將他陷入死地。
你要自由地活下去!羅。
——柯拉鬆先生曾說。
“救……”
轟隆聲接連傳來,似乎每一次的動靜越來越密集。與之相應的,地震似乎也愈發劇烈,碎石抑或土渣不斷從頭頂向下掉落,掉在羅的頭發上、羅的肩上、腳上……仿佛要將他活埋一樣。
他還是憑著求生欲張開了更大一張空間,但還是做不到覆蓋全身。
“乾!”他如果能從這裡出去,無論用什麼辦法,也要把那個破黑影碎屍萬段!
“來人啊——有人能聽到嗎?
“——搭把手,救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