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位置上,朱慎錐自顧自喝著茶水。
其實和他差不多做派的宗室不算少,今天來的宗室裡大多數日子過的並不好,彆看大家都穿著常服,一個個光鮮的樣子,可實際上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多了去了。
朱慎錐同桌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宗室,這人朱慎錐不僅認識和他這一房還算近,此人叫朱敏汌,爵位要比朱慎錐高上一級,是鎮國中尉,但論輩分卻是朱慎錐的侄兒。
他比朱慎錐來的稍晚一會兒,入座時朱慎錐已經坐了一會兒了。見了朱慎錐,朱敏汌客客氣氣喊了一聲六叔,朱慎錐連忙招呼他入座,屁股剛坐下後,朱敏汌的目光就不由自主朝著桌上擺著的那些點心看了過去,一下子就挪不動了。
“現在人不多,要拿的話就趕緊。”見他這副樣子,朱慎錐頓時心裡明白,他微微朝著朱敏汌側過身,低聲就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朱敏汌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先向朱慎錐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接著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他抬起衣袖朝桌上一拂,轉眼之間如同變戲法一般,剛還擺在果盤中的那些點心就全不見了。
隨後,朱敏汌借著整理衣袍的機會,把塞在袖口裡的那些點心藏好,弄完這些他才鬆了口氣,裝模作樣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看著他這番小動作,朱慎錐心頭暗暗好笑,同時也不由得覺得悲哀。
宗室的日子不好過呀,尤其是他們這些低級宗室,彆說朱敏汌的舉動了,就算是朱慎錐之前同樣乾過這樣的事。
父兄去世後,朱慎錐一個人挑起了家裡擔子,如果當時要臉的話,他們一家早就餓死了。就算是現在朱慎錐帶著王家村走私鹽,靠著這個買賣有了不錯的收入足以養家,但在平日裡,朱慎錐依舊會做些類似的舉動,畢竟宗室的日子不好過大夥都是知道的,假如人家都不好過,偏偏你們家日子過的不錯,反而會引人懷疑。
這也是朱慎錐現在明明有能力賺錢,卻依舊隻斷斷續續給張氏不多的錢銀,而且還時不時還會跑去知府衙門討要俸祿,就連兩個燒餅也要帶回家的原因。
“可有些日子沒見六叔了,您近來可好?”喝了口茶,朱敏汌問道。
“馬馬虎虎吧,朝廷的俸祿總是下不來,這日子過的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虧得我這邊家裡就三口人,勉強還能過得下去。倒是你,家裡的日子怕不好過吧?”
朱敏汌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他的日子何嘗隻是不好過呀,幾乎快到山窮水儘的地步了。
相比朱慎錐家人丁稀薄,朱敏汌這邊可是一大家子呢。
老娘、老婆、孩子,再加上自己,朱敏汌家裡足足有七口人,而且最小的兒子才三歲,最大的也僅僅十二歲。
按照現在宗室的規矩,十五歲才能有享受宗室待遇的資格,這樣一來幾個孩子再加自己和老娘、老婆,一大家子僅隻有朱敏汌一個人有拿俸祿的資格。
這也就算了,關鍵問題在於這些年宗室的俸祿不僅克扣,還往往發不下來。一年到頭能到手的俸祿根本養不活一家人,這些年要不是朱敏汌靠著變賣祖上留下來的那些玩意,一家子早就餓死了,哪裡還能坐在這裡?
剛才那些點心,說起來也就尋常的糕點罷了,可就算這樣的東西對於朱敏汌一家來說也是好久沒嘗過了。
悄悄藏起,倒不是朱敏汌自己嘴饞,主要還是為了自己家的幾個孩子,說起來也是可憐,堂堂宗室,幾個孩子從小到大連飯都吃不飽,更不用說這些零嘴。
正說著話,前邊又來了兩個宗室,他們也是朱慎錐一桌的。
其中一個同樣是朱慎錐的族侄叫朱敏灃,年齡比朱敏汌稍大些,另外一個是朱敏灃的親侄子朱求杞,也是朱慎錐的侄孫。
見了朱慎錐,朱敏灃和朱求杞先行禮問候,一個喊著六叔,一個稱叔爺,對朱敏汌稱呼五弟和五叔,行過禮後笑嗬嗬地就挨著坐了下來。
剛坐下,朱求杞的目光就從空蕩蕩的盤子上掃過,先是一愣,接著就惱了,嘴裡罵了句娘,抬手就把不遠的將軍府管事給喊了過來,神色不悅指著光盤子斥問怎麼裡麵沒有點心,這點心跑哪去了?今日祭祖他們好不容易過來,堂堂將軍府就這樣招待他們這些宗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