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都鳳陽的時候已經是出了正月了,徐憲成在中都鳳陽沒有多停留,隻是歇息了三日,在鳳陽轉了轉就繼續向東,他的目的地是南京。
南京又稱金陵,大明兩京之一。
相比北方,南直隸的文事可要比北方濃鬱許多,而且南京又是江南文人聚集之地,徐憲成很早以前就想來南京看一看了,這一次遊學到南京也算是了卻心願。
南京是六朝古都,秦淮河更是赫赫有名,在這個地方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才子佳人的傳聞。
南京的學社也是大明最多的地方,一些年輕學子們經常聚集一起,談論政事暢說古今,文學氣息極為濃鬱,這令初到南京的徐憲成很是興奮。
徐憲成在南京沒什麼認識的人,不過他遊學期間結交的朋友中有一人卻有好友在南京,得知徐憲成要去南京後,特意寫了書信讓他帶上,讓他到了南京憑書信找到那人幫他引薦南京的學子。
就此,到了南京後第二日,徐憲成就帶著書信登門拜訪,這位朋友也是讀書人,現在南京國子監讀書。見了徐憲成,又看了書信後對徐憲成很是熱情,不僅帶他去了國子監轉了一圈,還介紹他認識了南京不少學社的朋友。
大家都是讀書人,又是年輕人,相互間自然有共同語言,而且徐憲成少年秀才,又是從山西一路遊學至南京,如此行徑更是令人佩服,再加上徐憲成胸有錦繡文章,談吐不凡,很快就和這些學子打成了一片。
結識這些人後,徐憲成在南京如魚得水,經常出入國子監和各學社,旁聽夫子講解和學子們的討論,包括一些對政事的評議。一來二去,他還認識了同為生員的陳貞慧、張溥等,又通過張溥結識了張采、楊廷樞、楊彝、顧夢麟、朱隗、吳昌時等人。
這些學子誌同道合,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並且對政事尤為熱衷,受了他們的影響,徐憲成時不時也會表達一些看法,不過和他們相比徐憲成的觀點更為實際,而這些人的觀點卻多餘理想化,相互間略有區彆。
但這不妨礙大家的友誼,雖然在探討中多有激烈辯論,可大家的出發點依舊是好的,這些年輕學子胸中都有一腔熱情,懷有為國為民的抱負,可惜的是在接觸之後徐憲成也發現了不少人空談濤濤,卻無半點實際,有些想法和政治主張不切實際,未免有空中樓閣之嫌。
徐憲成雖然年輕,卻比他們更腳踏實地,這主要是因為徐憲成的出身和環境和他們不同的緣故。
相比這些學子,徐憲成雖然也是官宦之後,可早在許多年前徐家就破落了,而這些學子大多都是家境良好,再加上南直隸文采斐然文氣濃鬱,江南繁花似錦不同北地,自然想法和觀點不同。
徐憲成一開始還會和旁人辯論,指出對方論點的問題,提出一些自己的主張。可時間久了,徐憲成漸漸就不怎麼說了,因為他聰明地察覺到在一群誇誇其談的人中經常獨樹一幟不是什麼好事,雖然有時候這些學子也會認可他的觀點,可大多數的主張是完全相反的,他一個外來生員初到南京,經常如此並不是好事,一來二去,徐憲成在討論中發布觀點的時候越來越少,更多的隻是當一個聆聽者的角色。
隨著時間的推移,徐憲成還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這些學子雖然有抱負也有熱血,可實在太過單純。再加上他們的出身和家境所至,對於民間疾苦根本就是一知半解,過於理想化,有些論點實在是可笑,可偏偏又經常辯論的麵紅耳赤,讓徐憲成著實無語。
此外,許多人前一刻還在說要以百姓為重,後一刻卻在秦淮河上揮金如土,一夜花酒所花費的銀子足足是能讓普通百姓一家幾年生活的開支。更甚者,有些人家中田畝千萬,靠的是吞並貧農壓榨佃戶豪富起家,嘴上卻是蒼生皆苦仁義道德,在徐憲成看來更是可笑之極。
時間久了,徐憲成心裡越來越失望,甚至有些反感同這些人為伍,哪怕這些學子和自己的關係表麵不錯,但大家的立場卻完全不同。在徐憲成看來,他們許多人都是葉公好龍,誇誇其談罷了,所謂的理想和抱負完全不切實際,而且一旦牽扯到自己的利益所在就往往雙標,嘴上說是一套,實際上又是一套。
在南京呆了一個多月,徐憲成心中漸漸有了離開南京的念頭。而這時候張溥等人突然找到徐憲成,告訴他自己聯合了十幾個學子打算成了一個學社,這個學社叫“應社”,應社以治五經、研討製義為務,邀請徐憲成參加。
一開始徐憲成是想拒絕的,因為他畢竟不是江南學子,隻是前來南京遊學。可經不住張溥等人的勸說,再考慮到應社的宗旨和自己科舉有些牽連,能夠通過研討增加自己文章水平,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就這樣,很快應社就此成立,徐憲成也作為學社成立之初的創始人成了第一批成員。
而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個無意中加入的現在還不起眼的應社在幾年後漸漸壯大,最終吞並了南京其他十幾個學社,從而組建成一個新的學社,而這個新學社就是明末曆史上大名鼎鼎的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