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鞭撻侯平,唐月之事很快便傳回了京都各方,而那兩首《憫民》也在京都傳開。
鐘離府。
鐘離無憂坐在茶桌前,聽著司劍的稟報,讚歎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好詩!此詩,當載入《大虞文集》,前十名!”
司劍道:“即便他那首《摸魚兒》也未入前十。”
鐘離無憂輕歎道:“此詩雖無華麗的辭藻,卻有震撼人心的佳句。老夫認為,此詩甚至比江寒以往所作的詩還要好。排入前十,並不為過。”
他取筆在手,將這兩首詩抄了下來,看著自己的字作,滿意頷首。
心中一動,他又在兩首詩之下寫下一行字:吾愛徒江寒見農人受辱所作。
接並取來信封,將這兩首詩裝進信封中,在信封上揮筆寫下幾個字:吾友顧清秋親啟!
“將這封信送到顧府。”
………………
冀王府。
冀王唐仲景聽著下人來報,沉吟道:“打了侯平和唐月嗎?我那個妹子,本就是刁蠻的性格,無理還要攪三分,江寒教訓她一頓也好。”
“他這詩……卻有譏諷朝廷之意,這江寒,還真是個有話直說的坦蕩君子。”
冀王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大為寬慰。
雖說江寒為此得罪潞國公府和扶風郡王,但是他今日肯為幾個農民挺身而出,可見是個真性情的。
是以,他也必定會誓死效忠自己。
東宮。
太子眉頭緊皺,道:“江寒作這種詩,有譏諷時政的意思,此詩,難免給彆人留下攻訐他的機會,而且還平白得罪潞國公府和扶風郡王,真是太過莽撞了!”
旁邊殷天陸淡淡道:“此子自得殿下欣賞,確實有些狂傲。”
太子道:“狂傲?一個大才子有這份狂傲也正常。”
……
潞國公府。
侯平回來便一陣哭嚎。
“爹,那江寒簡直視你為無物,你一定要給我報仇!”
然而出乎意料的,潞國公卻黑著臉喝道:“你混帳東西,你還想報仇?你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嗎?”
侯平道:“他是夜巡司的人又如何?爹你可是堂堂國公啊!難道還怕了他?”
潞國公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怒道:“他是夜巡司的長老,也深得冀王倚重,彆說隻是打了你幾笞杖,就算將你抓進夜巡司也辦得到!你這個混帳東西還想報仇?給老子滾回屋裡待著!”
侯平沒想到父親竟會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臉色蒼白,灰溜溜的回了屋子。
潞國公深深吸了一口氣,輕哼一聲。
顧府,書房中。
顧清秋拆開書信,看著上麵的詩,又看到最後的文字,氣得嘴唇哆嗦:
“他這是什麼意思?譏諷老夫嗎?鐘離老賊!不當人子,真是不當人子!”
內城某處茶樓中。
洪原聽著鄰座讀書人談起的兩首《憫民》,突地臉色大變,大叫一聲:“老師誤我啊!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啊!”
鄰座讀書人驚愕的看向他:“這位兄台,你怎麼了?”
“咦,你是洪原洪兄。”
洪原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道:“皓首匹夫,蒼髯老賊,誤我矣!你們有所不知啊!這個江寒,原本該是我洪某人的師弟,當初我與老師到雲夢城……”
聽完洪原激昂慷慨的講述,旁邊的讀書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氣。
好家夥!世間竟有此逆師?顧清秋糊塗啊!
“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將這件事告知師兄師姐。”洪原搖頭起身,直奔清秋堂而去。
一家人,就得整整齊齊,要心酸,得一起心酸!
……………………
出乎意料的,在那件事發生後,不僅潞國公府未曾進行報複,便連扶風郡王也不曾開口,似乎都咽下了這口氣。
這讓許多關注此事的人都不禁詫異,潞國公和扶風郡王這是怎麼了?兒子(女兒)被打了,竟然沒有報複江寒?
直到過了十幾天,潞國公府和扶風郡王府都沒有報複的意思,眾人才知道,他們真的咽下了這口氣。
賈府。
東邊的居婷苑。
婢女小蘭正在為賈悅梳妝:“小姐……你為什麼不將竇府提親之事告訴江公子?倘若江公子知道,他一定會幫你的。”
賈悅搖了搖頭,輕輕道:“他是夜巡司的人,不用我說,他也會知道……倘若他不想我和竇天化成親,自然會出手,倘若……他仍想和他的秦大小姐廝守一生,我又何必去求他?”
小蘭氣憤道:“可是……他都看了小姐的身子。”
賈悅驚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小蘭道:“小姐有時做夢會說夢話,我早知道了。”
賈悅又驚又羞:“你,你還聽見我說什麼?”
小蘭思索了一會:“小姐有時還說,彆吸,彆吸那裡……”
賈悅頓時破防,惱怒道:“我怎麼會說那種話?一定是你編排的!以後我睡覺,你給我滾遠點!”
“小姐有時半夜內急,不用小蘭服侍嗎?”
“不用!”
………………
院子裡,周虎在江寒身旁低語道:“賈府與竇府已經定親,下個月便要成親了。”
“我知道了。”江寒臉色未變,隻是點了點頭。
沉香樓已經重新開張,茶莊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書鋪生意大不如從前,畢竟他很久沒有出書了,他的書也出現了許多盜版,銷量自然不如最開始那會。
而奶茶店,目前也隻供應青樓,賣給富家小姐。
便在江寒準備搭建蒸餾器,搞出高濃度酒液時,夜巡司裡卻來了任務。
還是司主親自下發的。
“附郭縣佳夢縣出現邪教傳教蹤跡,特令長老江寒速去徹查!此邪教是另一股邪教勢力,名曰玉曆教。”
“若發現玉曆教有蠱惑人心之舉,便誅殺教主,剿滅邪教!”
或許是吳衡之忙著徹查甲胄失竊之案,便連單金刀也調走了,此次江寒隻有三名銀刀能用。
不過區區一個小邪教,出動三名銀刀也夠了。
江寒在夜巡司的衙門見到了這三位銀刀,自己的手下:二女一男。
“江長老,好久不見!”身穿勁裝,腰帶佩刀的厲雪立馬笑道。
江寒點了點頭,瞧向另外兩人,男的是尹平,也是熟識之人。
另外一個女夜巡使是個身材高挑,相貌秀麗的女子,厲雪的身材已經很高了,但這女子卻比厲雪還要高。
她穿著一身黑裙,腰間纏著一條軟鞭,看起來英姿颯爽中帶著一股柔媚之意。
“江長老,屬下柳如煙,乃循州的夜巡使,剛被調來京都。”女子笑著行禮。
江寒一愣,柳如煙?
柳如煙渣過,出軌過,被綠過,窮過,怕過,落魄過,就是沒有醜過。渣之巔,傲世間,有我如煙便是天。
這不是先天渣女聖體如煙大帝嗎?
江寒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剛剛拋棄了未婚夫?”
“啊?”柳如煙一臉懵逼。
江寒道:“開個玩笑,走吧!”
“馬車已經備好,請大人上車。”柳如煙道。
當下,由尹平駕車,出了京都,沿著官道朝著佳夢縣而去。
佳夢縣,是京都的附郭縣,但距離京都也有三十餘裡地。
馬車中,江寒聽厲雪講述這個玉曆教,發現這並非新興的邪教,其來源甚至可以追溯到大虞開國年間,隻是比不上大乘教,真空教,無生教等邪教。
“此行調查清楚之後,活捉玉曆教教主,遣散教眾,便算成功。”江寒暗道。
傍晚時行到一座高山下,江寒掀開簾子,隻見薄暮暝暝,西邊鉛雲翻轉,黑壓壓一片,當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尹車在山道間緩緩行走,沉聲道:“這裡的山路崎嶇陡峭,接下來會有些顛簸。”
豁喇一聲,柳如煙掀開簾子,問道:“尹平,我們到了哪兒了?”
尹平道:“過了這座山,再行二三十裡便到了。”
柳如煙望著天空道:“似乎要下雨了,隻怕要找個地方避雨。”
尹平道:“這雲在東邊飄來,待會必定有雨。我們到前麵找個落腳地歇息。”
柳如煙應了一聲,放下簾子。
馬車走了六七裡,峰回路轉,前麵漸漸出現了四丈寬的官道,大道旁有一間破酒棚。
尹平道:“我們到裡麵避避雨。”
話音剛落,天空中一道銀電拖著尾巴從西北角劃過,隨即嘩啦一聲,黃豆大的雨點潑了下來。
尹平將馬車驅入破酒棚,江寒等人從馬車中走出來。
柳如煙望著天空,皺眉道:“這場雨也不知要下多久。”
酒棚甚破,狂風席卷,茅草亂飛,雨水順著酒棚上的缺口潑了下來。
江寒走到棚中,地上已積了一大灘雨水,但當下無處可去,隻能借著酒棚躲雨。
誰知這場雨越下越大,到後來猶如萬馬奔騰,狂風將破棚子一吹,直接吹掉了許多稻草。
“我是不是該高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江寒眼見酒棚越發難以支撐,道:“雨越來越大了,到前麵再找個地方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