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嘈雜的醫院走廊已經安靜下來。
病房裡剩下步蘅一人,隻有電視機的聲音。
護士之前已經幫她換好病號服,胳膊上的血也都清理乾淨,可步蘅總覺得身上有股血腥味,很想洗個澡。
看這情形是不大可能,固定用的胸帶她自己也不敢拿下來。
再一想,不說從前了就是現在,女性坐月子十天半個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要不自己先把今晚熬過去再說?
關掉電視,慢慢躺下去。一翻身就疼,再加上沒洗澡,怎麼都睡不著。
最終還是撐著床慢慢爬起來,直著上半身小心翼翼下床,剛站到地上,頭就一陣眩暈,她右手忙扶著旁邊的櫃子站定。
站定幾秒,她感覺還好,這才扶著牆走到衛生間。
還好住了高級病房,有獨立衛生間,毛巾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想起Hugh臨走說的抵飯錢的事,看來他還挺介意被她結賬,不過今晚這一套檢查加住院費估計是飯錢好幾倍了。
幸虧傷的是左臂,草草刷了個牙,用沐浴露把臉洗了,再用毛巾把上半身能擦到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拿花灑衝洗下半身,這樣才算舒服點。
她本來想著明天是不是讓醫院安排一個護工,現在看來也不需要,她自己基本可以搞定。
折騰完已經十二點多,回到床上,這次她很快就睡著了。
夜裡,護士來查了一次房,幫她量體溫。
想起明天的飯,步蘅順便讓她幫自己訂住院部的營養餐。
誰知早上起來就開始咳嗽,一咳就疼得不行。
人也沒有食欲,怕不吃東西身體更虛,步蘅逼著自己吃了碗小米粥和一個素包子。
醫生來查房問詢,先給她胳膊重新換藥用紗布包紮起來。看她憋著不敢咳嗽的樣子,又讓護士推她去做肺部CT,果然肺部有些感染,回病房給她消炎輸液。
於是,她手腕又挨了一針。
醫生走後,步蘅和檔口的小歐通了會電話。
剛放下手機,屋外傳來敲門聲。
來了兩個人,自稱是警察,並向她出示證件。
警察問詢完昨天的具體情況,步蘅問:“能找到肇事者嗎?”
警察點頭。
“昨天晚上我們已經在奉寧路攔截到肇事車輛,並且發現駕駛人是酒後駕車。通過事故現場監控以及對方所說可以基本認定是酒駕肇事逃逸,目前他已經被拘留,我們會依法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你也可以要求對方進行行政賠償。”
“好的,謝謝。”
警察辦事效率比步蘅想象的要高。
不過下一瞬,警察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步小姐,你認識步威?”
步蘅微愣,“他是我叔叔家兒子。”
這才想起撞她的那輛紅色越野車,正是步威朋友圈裡曬的同款,相同的車那麼多,不會那麼巧吧?
“肇事者就是他。”警察在觀察她,“你們關係怎麼樣?從前是否有過節?”
步蘅知道警察其實想知道步威是否有作案動機,以此來判斷昨晚是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她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如果她死了,她的財產將全部會由二叔一家繼承。
不由有些頭皮發麻,她問:“他知不知道撞的是我?”
“他說他隻知道撞了一輛藍色汽車。當時和他同車還有一個女性朋友,據他自己交代,兩人在吵架,他正要踩刹車等紅燈左轉,誰知女朋友在旁邊拽他胳膊,一不留神方向盤就被帶到右邊,他右腳也正好踩到油門,於是他加速想快點轉過去,沒想到會撞到你的車。”
步蘅心思瘋狂地動起來。
爺爺奶奶去世以後,她很少去二嬸家,和步威的交集也就自然而然變少,更談不上有什麼矛盾恩怨。如果要講動機,她的財產就是他唯一的犯罪動機。
但是步威雖然不務正業吃喝玩樂慣了,其實膽子不算大,以前也沒惹出什麼大禍。
他腦子不笨,實在沒必要為了錢親自駕著新買來的車,明目張膽地把她撞死再去坐牢。
她傾向於相信昨天的事故是意外。
警察又說:“我們已經核實過他的行車記錄儀,跟他所說情況基本符合。不過我們目前還沒告訴他撞的人是誰。”
步蘅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不過心裡還是免不了有一絲後怕。
警察走後,藥水也差不多輸完,護士過來拔吊針,又給她做了半小時霧化。
步蘅立即覺得好多了,咳嗽明顯減少。她打開手機,查看MOCO合作工廠發過來的郵件。
吃完飯,小歐給她把留在檔口的筆記本送過來了。
步蘅也不打電話給二嬸,隻當作還不知道肇事者是誰,安心在醫院做新款樣板單。
工作了兩個小時,她躺下去翻了會微博,竟然發現昨晚虹梅路卓周門口翻車的照片已經在網上傳播開了。
並且蘇城交警官方微博也通報了此事,表示正積極調查當中,會發布最終調查結果。
步蘅正看評論,二嬸過來了。
許香玉一進門見到步蘅病怏怏的模樣頓時心急如焚,“你這孩子,出這麼大事怎麼一個電話也不打?”
步蘅打著哈欠迷迷糊糊,“二嬸,您怎麼知道我出車禍了?”
心裡卻明白,自然是警察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