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一人是為罪,屠萬人是為雄,屠得九百萬,方為雄中雄,既然做不得太平盛世的英雄,那便做這攪動天下風雲的梟雄吧!
想到深處周身有殺氣湧起,一旁的老爹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回過頭來長歎一聲,粗糲的手掌拍在徐閒的肩頭。
父子二人並肩策馬而行,卻沒有過多的言語,眼下距離涼州城不過百裡,不知何時視線中出現了寥寥炊煙,田壟間有人頭湧動。
“領頭那人是侯爺?”
田壟間一老漢扛著鋤頭伸手望去,聽到話語中侯爺二字,不少人都是停下了手中的農活,放下了手中吃食墊腳望去。
“當真是侯爺!”老漢肩上的鋤頭陡然落地倒在田野間。
“侯爺回涼州哩,侯爺回來哩!”
老漢的語調頗有些激動,大喊起來,不多時整個村子的人都圍在了路邊,便是那抱著娃娃的婦人都出了家門。
北安郡和其他兩郡本就不同,除了郡中的北涼侯府外,這北安郡大都是涼州本地人,外人極少,同樣也是整個涼州對自家老爹最為擁護的百姓。
因為他們家中大多有人經曆過那個時代,
那是一個人命如同草介被那蠻子肆意屠殺的時代,那是一個百裡蜉蝣易子相食的時代,那是一個尊嚴被踐踏淪為蠻子鍋中兩腳羊的時代……
就在涼州百姓最為絕望的時候,
徐武來了,那是一個並不高大的漢子,模樣也很是平常,
笑起來有些憨厚,說是平常莊稼漢也有人相信。
可就是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人,擋下了蠻子的馬蹄長刀,二十餘年間腰微微有些彎了,因為背上扛著無數涼州百姓,提刀的變慢了,因為刀上還纏繞著無數亡魂……
“侯爺,吃個雞蛋!”
膽大的婦女抱著手中的娃娃便走到了路邊,手中的籃子裡躺著兩個煮熟的雞蛋,那婦人把籃子高高舉起想要遞到徐武身前。
“不吃嘞,留著給自家娃娃吃。”
“這玩意稀罕,還是給娃娃吃長個子!”徐武憨憨地揮了揮手。
“侯爺,吃個吧,咱家沒那麼多好的吃食,這雞蛋還是前幾天老母雞下的,今個本打算給自家漢子吃完好下力,整巧遇見了侯爺,侯爺不嫌棄便得了,回去給當家的說侯爺吃了咱家的雞蛋,他指不定樂成啥樣嘞!”
那婦人不依,徐武隻得接過雞蛋,身後的親兵拿出一錠銀子剛剛要遞出,隻見那婦人退後幾步,竟是說什麼也不接。
徐武剝開一個雞蛋囫圇吞進嘴中,另一個遞給徐閒,雞蛋還有淡淡的餘溫,剝開雞蛋個頭不大滋味比起前世那些也差了許多,可看著手中還剩下的半個蛋黃,徐閒心中莫名的有些溫馨。
鐵騎往前,
路邊圍著的涼州百姓便越聚越多,各種農家常見的吃食被堆放在路邊,涼州百姓質樸沒有上京百姓能言會道,大多都是呆愣的站著,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鐵騎,眼中有淚花湧出。
這涼州實在是離不得侯爺,
“昨個還尋思著,若是侯爺回不來涼州,老漢我便扛著糞叉,非要到那上京城外替侯爺討一個公道哩,沒想到今個就回來了,嘿嘿,這賊老天還是有開眼的時候。”一老漢放下肩上挑著的大糞,在路邊搓著手大笑道。
“老人家有心了,不過啊,下次要殺去上京城,記得彆帶糞叉,有味,容易熏著自個兒……”
徐武坐在馬背上開懷大笑。
北涼城近了,
不過七八裡地,
遠遙遙望去甚至能看見那城頭的徐字大纛,此刻城門外滿城數十萬百姓翹首以盼,侯爺回涼州的消息昨日夜間便已經傳回了北涼城,城中百姓大多徹夜未眠,等著便是這一刻,總得親眼看著侯爺
,心裡才踏實。
郊外,有馬蹄聲響起,掀起煙塵無數,
二十餘萬鐵騎宛若鋪天蓋地而來,
俱是紅衣黑甲,鄰近城外,鐵騎收攏,
可依舊是看不到邊際。
放徐武策馬距離城外不足一裡地時,所有鐵騎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鐵甲錚錚,紅衣如血,那一刻整個蒼茫的涼州大地都仿佛震了一下。
“恭迎侯爺回涼州!”
“恭迎侯爺回涼州!”
“供迎侯爺回涼州!”
在那鐵騎的嘶聲力竭的大吼聲中,在那城外數十萬涼州百姓的期盼心安的眼神中,徐閒仿佛看到一條通天大道。
就算舉世皆敵,身前有三十萬涼州鐵騎橫刀立馬,身後還有這無數涼州百姓生死相依,便是這條似乎看不到儘頭的長路走著也沒那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