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北安郡,
北涼城,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朵朵水花,城中最為繁華的永安長街如今臨街的商鋪都店門緊閉,街麵人群比起往日稀疏了許多,走街串巷吆喝的小販也少見蹤影。
也是,
如今北永郡的地界還在打仗,
涼州三郡地界也算多事之秋,
城中沒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就已經很是難得了。
街角,
“客官,您的酸辣麵片湯!”
沸騰的湯水入碗衝開了碗底的調料,賣麵片湯的老張頭熟練的從沸騰的鍋中舀起麵塊放入碗中,有灑了幾顆蔥花,這才推到眼前的客人手中,順帶抽了一雙筷子擺在碗上。
麵攤前坐著的同樣是一位白發老朽,頭發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長衫甚是乾淨,右手旁放著一木匣,聞著眼中誘人的香味食指大動,紅色的湯水配上青蔥的綠色甚是喜人。
筷子歪七扭八的交叉在碗沿,
老朽眉頭微微皺起,
很是認真的將筷子擺正理順,
可碗裡的蔥花卻始終有些礙眼,
細細數來蔥花確是二十三顆。
“老人家,可否在加些蔥花?”
白發老朽想要撚出一顆蔥花卻又覺得有些不妥,抬起頭看向正在和麵的老張頭開口道。
“彆介,客官!”
“看您這年紀恐怕比我還要大上一輪。”
老張頭說完擦了擦手上的麵灰,撚起一把蔥花灑入碗中。
清綠的蔥花落下,
帶著淡淡的蔥香,
碗中又多添了一分綠色,
可白發老朽的眉頭還沒來得及鬆開又緊緊皺住了。
落入碗中的蔥花整好是二十顆,
加上方才的二十三顆,
如今碗中的蔥花是四十三顆,還是單數!
“老人家,可否……”
白發老朽再度開口道。
“客官,要不您自己加?”
老張頭停下和麵的手,神色怪異的看著攤位上的白發老朽,愣了片刻的功夫手剛剛放入裝蔥花的陶罐,又收了回來直直的把陶罐擺到了白發老朽的麵前。
“老人家,謝了!”
白發老朽用筷子輕輕撚起一顆蔥花放入碗中。
眼下不多不少四十四顆,
“呼……”
白發老朽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用筷子攪動起來。
……
“啪啪啪……”
雨水落在頭頂的篷布上有聲響傳出,
沸騰的鍋中有白氣冒起,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咯。”
和麵的老張頭不時抬起頭望著這人影稀疏的長街念叨幾句。
麵癱上,
白發老者已經吃完了碗裡的麵塊,連帶著碗裡的湯水都一掃而空。
“客官,味道還行?”
“不錯!”
白發老朽擦了擦嘴,看著自己桌前空蕩蕩的碗很是認真的開口道。
“那勞煩客官結下賬,八文錢!”
老張頭看那人久久不見起身也不結賬這才開口道。
“嗯!”
白發老朽聞言很是痛快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數出八枚堆到桌上。
“客官,您還有事?”
“等人!”
“等人?”
“嗯!”
“那勞駕客官換個地兒等,家裡婆姨還等著吃飯。”
老張頭搓了搓手,看這街麵想來也沒幾個人再來吃麵塊了,賺不到銅板,還不如早些回家稀罕稀罕自家婆姨萬一老來得子也是一樁喜事。
“我那個朋友很能吃!”
白發老朽很是認真的看向老張頭。
“那……”
“那不妨在坐坐。”
老張頭聞言老臉一紅繼續忙活去了。
“踏啪……”
這是靴子踏在積水青石板上的聲音。
來人是一位中年劍客,因為他手裡還握著一把劍,劍還未出鞘可單單看那劍柄和劍鞘就知道裡麵絕對不是凡品,老張頭見的人多了,這份眼力勁還是有的。
順著長劍往上看去時,
隻覺得那劍客頗有些落魄,不修邊幅,
頭發被雨水打濕一綹一綹的貼在額前,身上的衣衫還有幾個破洞,落坐在麵癱上時還有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老張頭也沒敢小瞧,更沒敢開口趕人,
畢竟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太多了,什麼脾氣的都有,三教九流裡總有幾個行事荒唐的,就號扮豬吃老虎這口,保不齊眼前這個看似落魄的劍客就是一位高手。
至於有多高,自己不曉得,
可光看那人手中的劍鞘的質地就曉得,
肯定比自己搭的棚子要高出許多。
“客官您等的朋友?”
老張頭和氣的問道。
白發老朽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可捂鼻的動作能夠看出對這劍客身上的酸臭味很是嫌棄。
“一碗酸辣麵片湯!”
“掌櫃的記得多放辣子,多放醋,多放麵片!”
老張頭笑容漸漸凝固。
“謝了!”
那落魄劍客也不害臊放下手中的長劍吆喝一聲。
“這……”
老張頭聞言愣了片刻,敢怒不敢言。
他娘的,今個出門是沒看黃曆還是怎麼著?
淨是遇見些怪人,
江湖上除了人情世故還有打打殺殺,
多的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憨貨,
得了,和氣生財!
沒必要為幾個銅板冒著丟了性命的風險。
“來兩碗。”
“得嘞!”
老張頭正欲轉身煮麵時白發老朽捂臉掏出十六文錢放到了桌上,收起桌上的銅板老張頭這才喜笑顏開煮麵去了。
“剛到?”
“剛到!”
落魄劍客喝了一口酸辣麵片湯很是舒坦的伸了個懶腰。
夠酸!
夠辣!
有內味了!
半點沒變。
上次來涼州是多久?
還是二十多年前吧。
落魄劍客抬頭看著不遠處北涼侯府的門牌微微有些愣神。
“怎麼混成如今這個模樣?”
“那地兒的天下行走在落魄也不至於置辦不起一身衣裳吧?”
白發老者望著劍客身上的破洞眉頭微微皺起,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甚不齊整,甚至蓋住了自己他身上那股子酸臭味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