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血流飄櫓四十萬(下)(1 / 2)

蒼涼的號角聲在上空回蕩,繡有黑色龍紋的大纛從山穀口徐徐升起,鼓錘驟急如同雨點一般落到牛皮大鼓上。

無數的紅衣黑甲的涼州本部兵卒如同決堤的洪流一般洶湧而過,馬蹄踏下的聲響,讓原本在低空盤旋的禿鷲陡然驚起高飛,山穀外同樣是輔軍步卒密密麻麻在山林中穿行,宛如蟻群過境,所過之處野獸倉皇逃竄。

“身子骨還受得住嗎?”

燕十三望著靠在崖壁上歇息的白起開口道。

“無礙。”

“白將軍眼下可以做到如臂使指了?”

“此戰結束便夠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生瓜蛋子見過血了,眼下不說算得銳士,可至少已經不會拖後腿,此戰結束過後相信除了涼州鐵騎還會多出一隻天下步卒銳士。”

“活下來的人。”

“可能不多。”

白起頓了頓,

“但他們足夠精銳!”

燕十三順著白起的目光看去,

那穿行的郡兵步履沉穩,行軍途中秩序井然,經過戰場殺伐的洗禮不少兵卒已經褪去稚嫩,講到底這數日之間的短兵相接,在生死之間的徘徊,血與火的淬煉往往是是最容易,最簡單,最高效,讓兵卒成長起來的方式。

“殿下那邊對上魏武卒七萬銳士,南安郡那一仗的慘烈可想而知,不可能在讓他們在打主力了,無論怎麼說這仗還得我們自己打!”

白起看著山穀高處升起的黑色龍旗徐徐起身,黑發被鮮血侵透一綹綹的貼在額前,泥漬和血漬染上白色的布衣已經看不出顏色。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聲響,

手中的鐵劍在杵地起身時陡然斷開。

白起也不在意,輕笑一聲仰頭往天上看去,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到了上空盤旋的禿鷲身上停了良久。

“也不知為何這玩意很多到處都有,似乎天底下所有慘烈的戰場都伴隨著殘戟,斷刃,屍體,火光……”

“還有這成群結隊的怪鳥。”

借著月光可以看清天上盤旋的黑影,

“很多人都將這怪鳥視為不祥之物。”

“因為它們的出現常常伴隨著死亡。”

“有時候我覺得十三先生和它們挺像的。”

“見麵以來似乎十三先生似乎永遠都是一身黑衣。”

“而黑色在很多人心中有不一樣的意義。”

白起的目光落到了燕十三身上,除了劍,他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在鄉野之間很多人的認知之中,和禿鷲一樣黑色所象征的是悲傷、不祥、和死亡。

燕十三沒有回答,

白起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偶然聽殿下講起過,燕十三先生的劍法叫奪命十三劍,出劍時殺意縱橫,端是天下無雙的**技,劍出人必死,而這怪鳥現世必有死屍,所以覺得很像。”

“可猛然想來還是有諸多區彆的。”

“近幾日之間我發現十三先生出劍更快了,殺氣更少了。”

“又或者說殺意已經凝實成了死意。”

“之前聽十三先生說起過,已經邁入了二品的門檻,可缺隔著一層窗戶紙,白某不通劍意,隻是暗自揣摩一番,想來便是身上的殺氣全部轉換為死意時,這層窗戶紙就可以戳破了吧。”

白起很是認真的開口道。

“嗯!”

燕十三點了點頭,

“殿下有一劍,名為劍十五,青峽時見殿下使出那一件隻覺得冥冥之中和我有莫名的聯係,所以我想要學那一劍。”

“金帳王庭時,我已經看清了那一劍所有的軌跡,同樣我也能用出那一劍,可我不能用。”

燕十三嘴角掛著些許苦澀。

“所以我覺得還是有諸多區彆的。”

白起莞爾一笑。

“如果說它們象征著死亡,那麼想來十三先生想學的劍十五,那純粹的劍意便代表著極致的死亡,而十三先生卻不願意用出那一劍,因為……”

白起指著天上的禿鷲喃喃出聲。

說道此處戛然而止,

“十三先生是個很驕傲的人。”

白起突兀的再度出聲。

“戰場上的殺伐和無數次的死亡,希望能讓十三先生掌控那一劍。”

白起望著那一身黑衣似乎已經快要融入黑暗中的燕十三開口道,突兀的想起一番說法,劍客是驕傲的,天底下能夠登頂的劍客也必然是天底下最為驕傲的那批人。

“十三先生誠於劍,”

“可十三先生不願意縛於劍!”

“願此戰過後十三先生能掌控那一劍!”

白起擲地有聲道。

“謝了!”

“十三先生護我白起安危,白起自當有所報。”

“十三先生,走吧!”

白起將手中的斷劍拋下,隨手從屍體上抽出一把鐵劍握在手中,身旁有親衛牽來戰馬,輕輕拍了拍馬首,隨後踩著馬蹬翻身而上一氣嗬成,與一身黑衣的燕十三一同消失在黑夜之中。

……

蒼涼的號角回蕩,

沉悶鼓聲漸漸停歇,

黑色的龍旗已經遠去,

當大軍洶湧而過後,

天上的禿鷲落到了山穀內的枯木上,

正細心的打理黑褐色的羽毛,

當最後一名兵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

它們拍打著翅膀落到了溫熱的屍體旁,

地上的齊軍兵卒的“屍體”,

望著天上落下的巨大黑影,

喉嚨中發出“嗬嗬嗬”的聲響,

雙手在泥地上無力的抓著,指甲蓋中除了血漬還沾滿了黃泥,可好不容易仰起頭時才發現四周屍橫遍野,遠處這怪鳥正大快朵頤的享受著同袍的屍體。

“屍體”感受著近處那隻怪鳥它那黃褐色瞳孔中對血肉的饑渴,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身旁的它伸長著脖子很是警惕的模樣,雙翅已經展開隨時準備起飛。

似乎是已經厭倦了那漸漸僵硬的血肉,

禿鷲又走近了一些,

它口中發出“咕喔”聲,

“屍體”麵色蒼白想要呼喊又或者製造出一些動靜嚇走這模樣駭人的怪鳥,可表示想要再度仰頭都有些吃力,生機順著胸前那一道裂口快速的流逝著,手指無意義的在地上滑動著。

禿鷲見“屍體”毫無反應就用嘴啄一下,

“屍體”的胸腔猛然起伏了一下,

禿鷲拍打著翅膀退出去很遠,

“屍體”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喜色,

可禿鷲還是鍥而不舍的沒有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

當那怪鳥尖銳的鳥喙再度琢下時疼痛再度讓那一具“屍體”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的信號,身子因為劇烈的疼痛猛然顫抖了一下。

可那怪鳥並沒有退走,

反而自己的身旁圍攏了越來越多的怪鳥,

鳥喙不斷的落下,

當“屍體”腦袋無力的聳下時,

透過圍攏來貪婪怪鳥的縫隙

看出去是無邊的黑夜,

尖銳的深黃色鳥喙輕易的穿透皮膚,有血液緩緩流出,無毛的醜陋長脖探入胸腔,脖子的尾部是淡褐白色羽簇形成的皺,伸出胸腔時皺褶處還掛著碎肉,仰頭時滴血的內臟被吞咽而下。

很快的功夫新鮮的屍體便被吞咽下去

深褐色的瞳孔看向大軍行進的方向,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聲響劃破夜空,

當第一隻禿鷲飛到高空時,

有同伴拍打著著翅膀,

從三五成群,到漫無邊際,

禿鷲群舍棄了遍地的死屍,成群結隊的往大軍行進的方向飛去,遮雲蔽日,黑色的羽毛仿佛一大片陰雲。

所過之處便是窸窸窣窣的蟲鳴聲都弱了下來,

百獸趴在密林中,不敢嗚咽。

——

南安郡,

吳春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右手高高揚起。

“傳本將令,全軍停止前進。”

“全軍停止前進!”

“將軍有令,全軍停止前進!”

“將軍有令,全軍停止前進!”

七萬魏武卒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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