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用得上你這麵鏡子!
“謝,陛下!”
“老臣,告退!”
話音落下魏錚轉身往大殿外走去。
看著老邁的身影莫名的有些悲涼。
隨著魏錚的離去,朝堂上的氛圍越發的凝重起來,無數次衝撞聖意都能安然無恙活下來,甚至活蹦亂跳的魏錚如今都被掃出了朝堂,陛下的態度之堅定不言而喻。
蘇泉州仰頭望去,隻見身穿龍袍胸間繡著五爪金龍的男子停下了敲打的手指再度看向底下的鴻臚寺卿,鴻臚寺掌朝會,賓客,吉凶儀禮之事,眼下自然躲不開這個檔口。
“稟陛下,乾國使臣入永安一事,沿途驛站來報如今已經到了臨安城,距離永安不過三百裡之遙,我鴻臚寺已經準備好了接待事宜。”
鴻臚寺卿硬著頭皮走出行列高聲稟報道。
“如此,甚好!”
“鴻臚寺除了接待一事之外,使臣的安危,可能保障?”
“依照永安城入京的局麵……”
“這……”
“罷了,明日抽調三千禁軍守衛在鴻臚寺左,無論談判如何,乾國使臣都不能再永安出現半分意外。”
齊皇沉聲道。
“臣,領命!”
“朝堂上的諸位,也把耳朵洗乾淨給朕聽著!”
“無論你們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打著什麼算盤,乾使入永安一事若是出了半點岔子,與此事有關著,殺無赦!”
“諸位愛卿可還有事議異?”
“臣等,無異!”
“臣等,無異!”
“臣等,無異!”
“那便,散朝!”
“蘇愛卿留下……”
“咳咳咳……”
齊皇田恒默默地看著退走的袞袞諸公,猛然捂嘴咳嗽起來,雪白的素巾上有一抹殷紅的血漬,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身子骨也遠不如初。
“陛下!”
“無礙。”
眾人散儘大殿之中僅僅餘下蘇泉州一人,
看著白巾上那鮮紅的血漬怔怔的有些出神。
“孟夫子,學生有請。”
田恒望著空蕩蕩的大殿開口道。
話音落下大殿的角落有一個清瘦的老者走出,一身白色的布衣和華貴威嚴的大殿格格不入,可觀那人周身的氣度確是莫名的覺得自有一番超然物外的意思在裡邊,當那個老者出現的時候齊皇揮了揮手伺候在一旁的太監默默到門外。
清瘦的老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田恒站起身來,走下台階,
一絲不苟的行了一個第子禮節,
抬頭時眼角的皺紋愈顯憔悴疲憊。
“學生,讓夫子失望了。”
齊皇將白巾收到袖中自嘲一笑。
孟夫子坦然受下這一禮,然後緩聲道,
“失望總是難免的,不過總算還沒有到絕望。”
孟夫子雙手負在身後,終歸沒有看到直臣魏錚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場麵,反倒是看著如今落魄模樣的田恒有些不忍。
大風從殿門而入,
一本記載亞聖的言行的書籍書頁嘩嘩作響。
“張府的事,是你做的?”
很直白的問話,沒有絲毫的婉轉。
以老者的身份而言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
“是!”
田恒點了點頭。
“那人不能死在齊境。”
“他們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
“學生不能放任他們這樣下去。”
田恒開口道。
“看看。”
孟夫子將手中的書遞出,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書頁被翻開白紙黑字入目田恒苦笑出聲。
“夫子,道理學生是省得的。”
“可學生不想看到一個支離破碎的齊境。”
田恒望著眼前清瘦的老者頗有些羞愧。
“看樣子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隻是行事的方式……”
孟夫子看清田恒眼中的神色喃喃道。
“臨安城為京畿之地,距永安不過兩三百裡的路途,想來不過三兩日的功夫,你當真已經做好了選擇,不在更改?”
“眼下這是最好的選擇。”
“自然不在更改。”
田恒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如此算來,學生也活不了多久了。”
“監國一事還請夫子給個答案。”
田恒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懇求的神色。
場中久久無言,田恒沒有聽到答案同樣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躬腰沒有起身。
“孟夫子,講到底您也是齊人啊!”
一旁的蘇泉州見狀咬了咬牙悲嗆道。
“可!”
孟夫子苦笑著點了點頭道。
“來人,宣太子入殿!”
田恒長舒一口氣大喝出聲。
……
“兒臣,叩見父皇。”
“見過,孟夫子。”
“見過,蘇丞相。”
一身穿金黃色繡有四爪的蟒袍的少年入殿後很是恭敬對著大殿上的數人行禮後,頭微微壓低著,感受著場中凝重的氛圍有些許緊張。
“純兒。”
“兒臣在!”
“你可知朕喚你來所為何事。”
“兒臣,不知。”
田純語調末帶著些許顫音。
“不,你知道!”
“隻是你不願意麵對罷了。”
田恒大喝出聲,
田純泣不成聲,
“純兒,自從你入稷下學宮以來蔡祭酒便對你讚不絕口,為人懷瑾握瑜,為君文韜武略皆是上上之選。”
田恒徐徐起身走到台階之下
“還有一年便及冠。”
“我家純兒長大了。”
右手抬起拍了拍田純的肩膀,望著比自己還要高處一頭的田純眼中透出一抹欣慰。
“既然長大了,有些擔子便要從父皇手中接過了。”
“父皇!”
田純跪倒在地最終還是聽到了自己最不想得知的一個答案。
“站起來!”
“給朕記住咯!”
“你是田氏之人!”
“你是大齊未來的皇帝!”
田恒暴喝出聲,
便是頭上的冠冕的都掉落下來。
“明日朕便會擬好詔書。”
田恒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坐到龍椅下的台階上。
“朕本想給你餘下一個更大的江山。”
“到底還是……”
突兀的笑了笑,不知有幾多酸楚。
田純雙手握緊,身體微微顫抖,沒有說話。
“朕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咳咳咳……”
田恒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兒臣……”
“兒臣,領命!”
田純緩緩跪倒在地。
“孟夫子,是朕為大齊尋找的良師。”
“朕死後,夫子監國,純兒務必以禮待之。”
“同樣,蘇相為我大齊肱骨之臣……”
“魏錚這老匹夫……”
田恒坐在台階之上輕聲念叨著,細細看去此刻和尋常莊稼漢沒甚區彆,臨死之前絮絮叨叨給自家兒子說著餘下的家底。
田純頭死死的埋著心神恍惚麵色蒼白至極,
根本沒聽清田恒說些什麼隻是默默地點頭。
“朕,乏了。”
良久之後,
田恒輕歎一聲,邁步往龍椅上走去,身形有些搖晃卻沒有轉頭,揮了揮手,強撐著最後一分天家的體麵。
偌大的朝堂,
僅僅餘下一人,
田恒默默坐在龍椅,頭上沒了冠冕的規整白發雜亂無章的披散著,便是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上都沾染上了灰層,皺巴巴的龍袍上繡著的五爪金龍看上去沒有了往日的大氣,坐下後雙手搭在雕有龍紋的扶手上,背往後靠著,仰頭望著穹頂,那裡有往日揮斥方遒的威嚴氣度,倒像是暮氣沉沉行將就木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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