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想要活得更好?”
百曉生喃喃的重複著少年郎的話。
“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希望啊!”
沉思了片刻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若是所有人都是得過且過,那天下也未免太過無趣了些,這樣的人還是越多越好的,如今那陳餘生已經封侯,實邑萬戶,立在朝堂之上便是一個標榜。”
“陳餘生,讓天下人知道朝廷言而有信,知道朝廷不吝嗇於榮華富貴,知道朝廷給天下人大開了一條通天之路,世人皆可青雲直上!”
“白起將軍,讓天下人曉得了朝廷許將軍見太平,沒有那麼多功高蓋主,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的醃臢事。”
少年郎不疾不徐道。
“殿下很早之前便在立信?”
百曉生驚疑不定。
“變法,必先立信!”
少年郎想起上輩子商鞅立木的事情輕笑出聲,如今馬踏江湖之後,科舉在即朝廷對內的立信容不得半點差錯,眼下又多了一個寒門崛起的例子。
寒門從來就就不是指那些家徒四壁,吃了上頓沒下頓朝不保夕的貧窮之家,這劉長春所處家族還夠不到世家門閥的標準,可也遠遠勝過那些尋常百姓,這才是寒門介於,門閥之後,百姓之上。
悅來客棧下,
人群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著在地上爬動的中年男子,青雲寨二當家的雙腿甚至有些僵直,呐呐地看著自己胯下的身影。
劉長春緩緩爬起,
臉上的唾液配上膝蓋處的灰塵格外狼狽。
可在場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聲來,
青雲寨二當家那個精瘦男子嘴唇蠕動剛剛想要說些什麼。
“在下謝過二當家,寬宏大量!”
劉長春起身後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行禮,
動作一絲不苟,
似乎當真是在心悅誠服的道謝,
順便便堵死了那人想要說出口的話。
“你們還愣著乾嘛?”
“快給二當家的道謝!”
李捕頭聞聲也是極快的反應過來,
大聲的吆喝著。
“謝過二當家的,不殺之恩!”
“謝過二當家的,高抬貴手!”
……
隨在身後的十幾個捕快衙役戰戰兢兢的對著那人行禮道謝。
“滾吧!”
青雲寨二當家看著眼前的場景,愣了片刻後反應過來後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眼前人的話已經堵死了自己的退路,混江湖最基本的臉麵還得要,話已經說出口了,再反悔,恐怕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
“二當家今日恩情在下沒齒難忘。”
“若是有機會定當報答!”
劉長春笑容如沐春風,
可青雲寨二當家隻覺得徹骨冰寒。
“勞煩好漢,借過。”
劉長春抬手輕輕推開身前一個莽夫的長刀側身而過。
“你們這幫慫蛋。”
“還不快跟上劉大人!”
李捕頭咒罵一聲,領著身後的捕快衙役快步跟上,短短二三十丈的距離,確是走得膽戰心驚?好在最後有驚無險。
過了悅來客棧十餘丈後,
剛剛拐角?
劉長春便頓住了腳步?
麵無表情的用袖子擦下臉上的唾液,
“李捕頭城東還有二十三戶人家?五更天明之前務必搬出城去!”
劉長春仰頭看了一眼天色後輕聲道。
“大人,實在勸不動啊。”
“那些?嫠婦?鰥夫?油鹽不進。”
“死都不怕,下官也沒有法子。”
“那就跪著勸!”
“既然是孤寡老人那就當做兒女來勸!”
劉長春擲地有聲道。
“可……”
“就算是你們一人認一個爹娘也得把人給我全須全尾的帶出城去,外人不好相勸,可當兒女的總能勸得動了吧?”
“一人一戶?務必完成!”
劉長春一字一頓道。
“吱呀吱呀……”
說完後?
劉長春邁步入小巷推開一戶破落的院子,
入目是衣衫襤褸的老嫠婦正在費力的打水,衙門戶籍中記載自家男人年輕時候病死了,往後餘生四五十年便終生不嫁?甚至一度要給這老嫠婦立貞潔牌坊,這老嫠婦性子是出了名的倔強?也是劉長春最大的難題。
青城縣是這老嫠婦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如今大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想要勸她背景離鄉,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年紀大了的人,本就不願意離開,孤寡之人更是如此,本就經不得顛簸,何況若是路途中死在他鄉便是落葉歸根都做不到。
“王婆婆,大劉來看您了。”
劉長春接過老嫠婦手中的水桶很是自然的給鐵鍋中蓄上水,連帶著給灶台孔裡添上柴火,鍋中是上下翻滾的麵條,白麵在鍋中上下翻滾著,如同波浪一般。
“劉大人,使不得。”
“這些粗活累活哪能勞煩您動手。”
老嫠婦擦了擦渾濁的雙眼看清眼前人後,
連連擺手。
“不礙事。”
劉長春擺了擺手。
“劉大人,您吃了沒?”
那老嫠婦望著鍋裡翻滾的白麵問道,
“王婆婆,今個您過生辰?”
劉長春看清鍋中白麵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經明了,這邊的傳統便是老人家過生辰的時候要吃上一碗長壽麵,若是家中富貴的還能擺上幾十桌大辦一場,尋常人家也得坐上一碗長壽麵,求個喜慶,討個吉利。
“對咯,難得劉大人記得老婆子的誕辰。”
“平日家中也沒個人腿腳不便。”
“就隻能如此簡單一些,劉大人若是不嫌棄。”
“也將就著吃上一碗?”
王婆笑容和藹道。
“不嫌棄,王婆哪裡的話。”
劉長春從善如流,自己這個年紀的人,自然曉得對於老人家而言,最重要的是陪伴,說起來這王婆過個誕辰都沒個伴,也算淒冷。
……
破舊卻又收拾的極為乾淨的小院中,
一張長條板凳上,兩人端著土陶碗,一邊吃一邊嘮著家常,劉長春哧溜哧溜的吃著麵條,絲毫沒有著急的跡象。
“王婆,在城外可還有親戚?”
劉長春將碗中的麵條吃的半點不剩後,這才仰頭問道一旁的老婦人。
“哪來的親戚,嫁過來的時候娘家那邊就沒人了,至於夫家這邊的親戚,又沒留下個兒子,哪裡去認?”
王婆拍了拍腿,
言語中沒有太多的悲涼,
隻餘下淡淡的落寞。
“劉大人,今日來如果還是出城的事,也不必多提了,我這輩子不挪窩,死在外邊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在城裡死了,即便是當真死在院子裡,也算落葉歸根。”
王婆神情不變,可眼底的光彩卻暗淡許多。
“王婆,並非如此。”
“而是大劉在城外給您尋了一個親戚。”
“親戚?”
“自然!”
劉長春在王婆不解的目光中將陶碗放到一旁,極為鄭重的走到王婆身前,膝蓋彎曲,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乾娘在上,請受孩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