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漫天佛陀,還是凡夫俗子,
在這一劍之下都沒有任何的區彆。
“噗……”
城樓上,
仁波切尊者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捂著自己的頭顱翻滾在地,這是他的法像,法像受損本體自然也會受到傷害。
“嗬,嗬,嗬……”
“咳,咳……”
咳出胸口的積血,仁波切尊者盤腿而坐下來,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落到了遠處的正殿頂上,與此同時手中掐出一個法印。
“沒想到一品劍修能恐怖到如此程度!”
“不過劍仙沒了劍,
“接下來,又看你如何應對!”
仁波切尊者大喝出聲,法印推出,
那搖搖欲墜險些倒下的百丈金剛穩住身影,餘下那顆名“參怖”的赤紅色頭顱,竟是扭曲過來替代了原本的本像,沒有拿著兵刃的雙臂,陡然合攏,竟是想要將少年郎握在手中。
而那化為萬千光芒的金剛頭顱落地並沒有立刻消散,反而濃縮在一起,化為一道道鐵鏈死死的鎖住那柄驚蟄劍。
那百丈金剛的雙掌已經快要合攏,那手掌覆蓋巨大的範圍大到不可思議,讓人避無可避,同樣少年郎也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
隻是默默將腰間的春分刀解下,
少年郎從來都不是隻修行劍法,
而是刀劍雙修,
刀主殺伐,
眼下既然要斬金剛還是用刀來得更為暢快一些,當春風刀脫鞘而出的那一刻,清涼的刀光照亮少年郎的眼眸,
天地間滿是森然死氣,
甚至於已經徹底蓋過了那百丈金剛周遭的凶戾之氣,細細看去,那百丈金剛的眼皮竟是微不可查的輕顫一下。
這是召喚歸海一刀時出現的技能阿鼻道三刀,
也是少年郎從未使用過的技能,這門刀法從理論上來說是沒有上限的,隻是需要各種負麵情緒的支撐,可少年郎不同沒有這些限製。
如今以一品之境,
用出這技能又是何等局麵?
阿鼻道三刀,
自修羅世界而來,
怒目金剛佛,
自西方極樂而來,
《涅盤經》中有言:“阿者言無,鼻者言間,為無時間,為無空間,為無量受業報之界,故阿鼻地獄亦稱為“無間地獄”。”
兩者之間有諸多因果聯係,
“以修羅斬佛陀,有趣,有趣!”
少年郎突兀輕笑出聲,
持刀而立,沒有閃避,
望著那越來越近的金剛雙臂,
一刀揮出,
森冷無邊,
仿佛空氣都要被凍結,那刀身上帶著的寒氣,深入骨髓的寒意,甚至可以凍結你的靈魂,四周仿佛有怨氣翻騰,耳邊有鬼魂在嘶吼,有不可名狀的怪物盯著你的眼要將你拖去那無間地獄。
這是佛門無間地獄的景象,
在以一品之力揮刀而出的時候竟是出現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虛影,那萬千鬼魂竟是對著那百丈金剛咆哮著,嘶吼著,似乎在發泄著心中的暴戾和不滿,因為在無間地獄中同樣有一尊菩薩在鎮壓著他們,即便是死亡之後也無法得自在,得超脫。
因為這是阿鼻道三刀中的第一式,
無間殺道!
底下,
無數的僧侶錯愕的望著,
因為那一刀揮下的時候,
在他們的眼中隻見無數的厲鬼將那金剛的雙臂撕扯而下,爭先恐後的撕扯著,吞噬著,不過一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原本的兩道手臂就已經被吞噬殆儘,便是半分光華都沒有透出,就消散於無形之中。
“無日月光,有大地獄,號極無間。”
仁波切尊者望著那極為恐怖的景象呐呐的開口道,神情無比威嚴肅穆,如果說之前隻是因為傳教而產生的殺意,那麼此刻已經上升的不死不休的局麵。
以地獄修羅惡鬼,損毀金剛法像,
這是天大的褻瀆,
“又有地獄名大阿鼻,複有地獄。”
“如是等輩,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
仁波切尊者的聲調越發的高亢,
那百丈金剛宛若瘋魔一般周遭升騰起無邊的業火,灼燒著那些厲鬼的虛影,它們麵容扭曲,它們抓心撓肝,它們痛苦至極。
一切的一切,
都沒絲毫聲響傳出,
沒有半分灰燼落下,
誰都知道那是幻覺,可是在太過真切了些,那些撕心裂肺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而那百丈金剛隻是一腳踏下,無間殺道帶來的一切都消失了。
“可我還有兩刀。”
少年郎拍了拍清冷的刀身望著那一頭雙臂的金剛,嘴唇微動,聲音很輕,話語中沒有任何的情感。
春風刀揚起對準那百丈金剛,
“你們佛門不是最喜歡講因果輪回之說嗎?”
“既然如此。”
“那我便送你入六道輪回吧。”
長刀揮出的那一刻,
爛柯寺前整個廣袤的地界都升起了黑色的死氣,在那天幕的儘頭隱隱可見幾道深淵一般的洞口。
有無邊的吸力傳來,
這是幻象,可實在太過真切了些,更像是投影,爛柯寺城樓上跪拜的僧侶僅僅隻是看上一眼都覺得自己的靈魂快要被抽走。
這一刀落下了,
少年郎站在大威德金剛的身前從頭劈下,
那道身影一分為二,
無數的金光還未來得及湧現就被那漆黑的洞口牽引著,撕扯著,遠去,自始至終少年郎都是默默地看著。
終於,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才有人反應過來,
虔誠的僧侶望著空蕩蕩的上方,望著青天白雲,望著雲卷雲舒,隻覺得所有的信仰都轟然倒塌了。
大威德金剛消失了,
被那人送入了輪回,
沒有絲毫痕跡餘下,
大殿頂上,
仁波切尊者整個人已經癱軟在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景象神情麻木,隨著自己法像的損毀自己同樣已經深受重創。
刀身向上,
眼神清澈而空明,
“我還有一刀。”
少年郎淩空踏步而來,目光直接略過了那倒地的仁波切尊者,低頭望著那七彩琉璃瓦片下的巨大佛像輕念一聲。
“名為天下無佛!”
少年郎咧嘴一笑,這也是阿鼻道三刀最後的一式,阿鼻道三刀最後的一刀原本也叫歸海一刀,歸根結底而言這最後一刀是每個人的感悟,並沒有具體的招式或者路數,由持刀者心生。
這一刀直直的從那大殿上方劈下,
仁波切尊者沒有躲避,他避不開,也不願意避開,因為那象征著爛柯寺的百丈釋迦牟尼佛像就在身下。
“嗒啪嗒啪……”
最先落下的是那極儘奢華的七彩琉璃瓦片,
天上落下全是色彩豔麗的琉璃碎片,
在陽光的折射下泛起的光芒好似無數的寶石,可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真真切切,並非方才的虛影。
琉璃碎片從高空落下,落到那些爛柯寺內,來不及躲避的僧人整個身子被銳利的碎片劃出無數道裂口。
緊接著,
一顆高約十餘丈的佛頭一分為二轟然落下,千萬斤重的巨石落下銅地板之上,便是整個爛柯寺都震動不止,正殿瞬間便破裂,那通天巨木也是轟然倒塌,煙塵彌漫在寺廟之中。
餘下半個身子,往兩邊倒下,
在巨大的力量之下鍍銅地麵也隨之裂開,
那無邊無際的地下世界被撕開一道裂口,
陽光,
地底已經一千五百餘年沒有陽光落下,
一股腐朽酸臭至極的味道傳出,那是糞便,屍體,腐肉,餿掉的飯菜,身體的汗臭,那是無數不知名的惡心的東西混在一起發酵過後的味道。
少年郎順著陽光看去,
無數雙手臂擋在眼前,
他們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光明,
因為他們已經生長了在黑暗之中,
用衣衫襤褸不足以來形容,因為他們的身上的布條甚至不能遮蓋重要部位,不過他們也並不在意這些。
他們的膝蓋因為長時間的跪拜,已經結出一層厚厚的老繭,此刻他們因為驚恐下意識的想要站直,卻因為習慣不了這種陌生的感覺,摔倒在地,撞得頭破血流,他們中大多數人的身體,已經出現了腐爛,那是數十年來一直生活在陰暗潮濕之地的必然情況,可他們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
少年郎的耳邊已經傳來了馬蹄聲,涼州鐵騎已經殺入了爛柯寺內,那些剛剛經曆信仰倒塌的僧人,甚至於升不起抵抗的心思就被涼刀割掉了頭顱。
剩下那些氣息晦澀的高僧大德在如潮水一般的兵卒麵前也抵擋不了太久,何況這次爛柯寺之行少年郎還帶來了麾下大半的高手。
“殿下!”
“它們已經不是人了。”
寂上上師不知何時出現了裂縫之前,望著地底世界那數萬西域奴隸輕聲喃喃道。
“它們?”
少年郎詫異道,
寂上老僧緩緩的點了點頭。
“對的,它們!”
少年郎沒有接話隻是默默地看著,
一炷香後,
底下的狂信徒雙眼已經適應了陽光,
低頭看去,
無數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裂縫外的自己,少年郎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話,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看著你。
適應了陽光,
看清了它們一生都不曾見過的佛像上半身,可那佛頭已經裂開,那上半身同樣化為無數的巨石砸落在殿宇上,整個百丈高的佛像僅僅餘下地底的小半沒有倒塌。
“佛,沒了?”
極其沙啞的嗓音想起,帶著慌亂,帶著驚恐,帶著仿徨,帶著無助,無數的情感彙聚在一起。
“誰又度,我們去西方極樂世界?”
“所有的希望都沒了!”
“明明就差一步,一步……”
紛雜的外域語言在地底世界響起,
它們膜拜了一生的東西竟消失了。
它們解脫了嗎?
並沒有!
當認清現實後,
它們徹底淪為了野獸,因為它們所有的思想都隨著巨佛的倒塌而消散了,此刻它們的眼眸竟真的和瀕死的野獸一般是猩紅的,它們此刻心底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撕碎打破它們信仰的人。
萬千具身軀乾癟,麵容枯瘦的“屍體”,它們順著裂開的縫隙攀爬著,它們得血肉被尖銳的石頭割開,它們的身軀被碎屑刺穿,它們的身軀被陽光灼燒著,因為它們已經不在屬於行走在人世間。
“原來真的是它們……”
少年郎輕聲的喃呢被淹沒在歇斯底裡的嘶吼聲中。
“既然如此。”
“那便由我來度你們去極樂世界吧。”
少年郎望著那無數的行屍走肉眼眸合攏,嘴唇輕啟,手中的春分刀照亮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冷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