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長街之上,
那人周遭是森冷的涼刀,耳邊是驚恐的呼喊,淒厲的慘叫聲,可仿佛一切皆是與那人無關,湊近一些看去那謀士莫約不惑之年,頭戴素色方巾,腰佩質樸玉石,身穿一襲深色長袍,雲淡風輕的從長街的另一端度步而來。
“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這便是先生的風采嗎?”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望著越來越近的中年謀士輕聲喃喃著,眼底的神色越發的明亮,嘴角的弧度也越發的上揚。
“臣,張儀,見過殿下!”
對麵那中年謀士站在一丈之外頓住了腳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後,望著那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拱手一禮。
“張先生,多禮了!”
“往後事情,勞煩了!”
少年郎望著那麵色平靜的中年謀士鄭重的還了一禮,自己南征存下的點數如金也是一朝散去,換回了眼前的中年謀士。
說是謀士或許有些不妥,在那個諸子百家波瀾壯闊的大時代他們這類人還有一個稱謂,名為“縱橫家”。
何為縱橫?
蘇秦“合縱”!
張儀“連橫”!
想來這便是最為貼切的解釋,
所謂縱橫二人便可儘道其中,
“使我有洛陽二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
蘇秦遊說列國合縱諸侯抗秦,佩六國相印,名震天下,途徑洛陽時,使臣恭迎,家眷跪伏時,如是說道。
極為尋常略帶譏諷的口吻,
說出了天底下最為大氣磅礴的話語。
已分將身死勢權,惡名磨滅幾何年。
想君魂魄千秋後,卻悔初無二頃田。
後世王安石也曾如是感歎出聲,
蘇秦以“合縱”之說遍遊諸國,以至天下伐秦,而如金那孟夫子又何嘗不是在走這條道路,而且如金已經完成大半,一旦落成興兵百萬,天下伐乾,豈是玩笑?
可“合縱”之術,也並非不可破之,要知道這方世界的諸國也並非鐵板一塊,隻要找到其中的縫隙便可破之。
“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
蘇秦曾如是說道,
姬姓?張氏,名儀!
天下能破合縱之人非張儀不可!
“以橫破縱”?“遠交近攻”?
或許聽起來不過如此,可其中艱難險阻確是不可計數的?若要當真做到如此,普天之下也隻有他一人而已?要知道以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天下之人?必然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
“殿下,知遇之恩,臣沒齒難忘。”
“眼下不過分內之事?何來勞煩之說?”
張儀一絲不苟的行禮道。
“先生?高義!”
“往後我大乾外事便倚靠先生了!”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最後望了一眼孟夫子消失的方向低聲念叨了一句,“或許,夫子當初在永安城那一劍沒有落下之時,齊國就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了吧。”要知道數千載的風流?又憑什麼抵不過你腰間幾枚相印。
“先生,可還需要其餘助力?”
“有天下情報?足矣!”
張儀雲淡風輕的開口道,語氣中沒有絲毫傲氣,自始至終都是極為平淡的模樣。
“想來也是……”
“有先生一人,勝過百萬兵卒!”
少年郎莞爾一笑。
“咚,咚,咚,咚!”
長街外有一人策馬而來,
街道兩旁的兵卒讓開一條道路來,
“末將白慶豐,見過殿下!”
來人利落的翻身下馬行了一個君臣禮儀,
“白叔,您怎麼來了?”
少年郎快步扶起白慶豐頗為詫異道。
“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臣的意思。”
白慶豐起身後,望著眼前周遭透著威嚴氣度的少年郎咧嘴一笑,說起來屠戮上京各大門閥這件事情遠非涼州那些小門閥可以比的,而誰出手,這個指令的下達的人是誰,就耐人尋味了,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許還有那麼一絲和解的可能,至少多了一層緩衝的地步。
少年郎忽然聞此聲有些沒懂,
“殿下不愛多慮,臣這些日子待在京畿之地拱衛上京,南征沒去成就不提了,馬踏江湖也沒參和,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活動活動筋骨的機會,可不能在錯過了。”
“殿下,就全當是臣手癢癢了。”
白慶豐灑然一笑。
提起地上的老式涼刀,便邁步而去。
……
“嘭……”
不遠處,
各大府邸的大門被涼州兵卒粗暴的撞開,木屑紛飛,厚實的大門破開一個大洞,有悍勇的兵卒一腳踹了上去,木門轟然倒下領頭的是身穿甲胄手持涼刀涼州的校尉,此刻麵無表情的走在兵卒的最前方,對所謂的朝堂袞袞諸公沒有絲毫敬畏之心在裡邊。
“放肆!”
“放肆!”
“我鄧家世代忠良,祖上留有餘萌!”
“老夫更是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而金爾等為何無緣無故闖入老夫府邸?”
臨街的府邸內,一頭發花白的老者杵著拐杖現在門口,與那幫子悍勇的兵卒對視著,即便是麵對森冷的刀兵也是半步不退,因為他料定沒有人敢動手,要知道上京鄧家,顯赫之時也是權傾朝野,便是如金朝堂之上也有一席之地,算得上當之無愧的世家大族,便是徐閒早些時候在涼州屠的那個鄧家也不過是旁係罷了。
“爾等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老者說完後杵著拐杖狠狠地拍打在那個校尉的身上,後者半步不退,反而是那那老者被反震得連連後退,腳下一個趔趄竟是摔到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哼!”
“還請鄧大人,自重!”
那領頭的校尉冷哼一聲,也不動手,隻是默默地站在門內,隨行的上百兵卒徐徐入內在院牆下一字排開。
一切準備妥當後,
那校尉默默地現在門口等候著下一步的指示。
“天理何在?”
“王法何在?”
“我劉家何曾受過如此欺辱?”
……
此類場景不斷在永樂坊中上演,
哀嚎抱怨之聲不絕於耳,
“老夫要見陛下!”
“老夫要見陛下!”
“定要將爾等暴行稟報上去!”
有老者氣的吹胡子瞪眼,可一旁的涼州兵卒依舊是無動於衷,隻是回以一個冰冷的眼神,微不可查的往上抬了抬手中的涼刀。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
“你們這幫丘八,憑何如此肆無忌憚?”
“公道何在啊!”
一府邸一位身穿常服的老者竟是不顧形象癱倒在府外的台階下,如同尋常市井間的無賴婦人一般撒潑打滾起來。
……
“大膽!”
“這是當朝吏部尚書……”
“謝純安,謝大人的府邸。”
“爾等這幫丘八,怎敢如此無禮?”
門房望著那森冷的涼刀身子止不住的打顫,隻得色內厲茬的大吼給自己添上幾分勇氣,餘下的數十個護院也是手持棍棒戰戰兢兢的簇擁在門後,連帶著那些武藝高強的門客也是默默低頭不敢言語。
“退下!”
“全都給老夫退下!”
謝姓老者和王淵明一同從後院走出,望著大門口那鐵甲錚錚的涼州兵卒,倒吸了一口涼氣,隱隱間感到了一絲蹊蹺,可還是強行鎮定下來,先讓自家護院門客退下。
“老爺……”
“爺爺……”
“父親,眼下如何是好啊?”
“肅靜!”
“給老夫安分一些!”
謝姓老者大吼了一聲府中家眷這才戰戰兢兢的安分下來。
“謝大人,此事……”
一旁的王淵明望著門口的兵卒眼睛微微眯著不安的情緒在心頭彌漫,當動靜越來越大,順著破開的木門看清長街上站著的少年郎時,更是咯噔一聲跌入穀底。
“孟夫子他老人家莫非……”
謝姓老者欲言又止,
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最不願意想到的念頭。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