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糧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自家殿下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何況是在這個檔口,如今募兵的事已經步入正軌,自然也該動身了。
“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本就是如我大乾一般邊陲之地想來也是民風彪悍,還是早些見識一番,免得日後手忙腳亂,這趟處理完募兵之事後本殿便先行往東北那邊走上一遭吧。”
“趙國也就罷了,講到底不論是從史書還是貿易又或者情報中還算有些了解,心裡也有個底子,可燕地不同。”
“說起來咱們乾人北邊有蠻子,那燕人地處邊陲頭頂上也是不少戎狄野人,處境更為不妙,長年廝殺下來,想來兵卒戰力不弱,可又遠離腹地,長年消息不通,也極少有情報傳出,這趟去也能了解清楚一番。”
“往後在其餘諸國走上一遭。”
“說不定路上還能遇見那孟夫子。”
“如今科舉落成,具體的章程已經定下了,朝堂有秦公坐鎮,內務有荀公把持,近處燃眉之急也消散於無形,這趟也全當出去走走吧,講到底這人世間挺大的,至於安危以如今半步一品的修為想來天下也是沒有人能夠留的下我的,至於動用大軍,大世之爭局勢尚未明了想來也沒有人有這個膽子。”
少年郎吐出最後一口煙霧後悠悠道。
“走吧,去見一個人。”
“他來了,本殿也能安心去燕地。”
少年郎徐徐起身道,這幾日涼州諜報司瘋狂造勢,少年郎種種事跡瘋傳,在乾地已然被神話,其中收貨的驚歎點也是積累下來極為龐大,如今一朝散去那道身影漸漸凝實。
馬有糧沒有詢問出聲,可心底莫約也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因為不久之前殿下曾經說過,這天底下當真是有能統百萬之兵的人。
馬有糧原本是不信的,可既然殿下說了他便信了,如今突兀聞聲要去見此人,心緒還是極為起伏不定,快步跟了上去,目光有些複雜,實在是好奇如此國士,是如何模樣。
“與漢漢重,歸楚楚安。”
“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踏步在長街之上,
少年郎腦海中回想起韓信的種種思緒萬千,所謂王侯將相細細數來那人一生竟是占全了,還記得上輩子那人功成名就坦然入宮時。
卻遇一生之劫,
“陛下曾許我,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君不死,這天下沒有捆我之繩,也沒有殺我之刀,汝何以殺我?”也不知在長樂宮前那人嘶吼出這句言語時內心是何等的憤慨。
可終歸而言他還是死了,
真想殺一個人這些有用嗎?
在永樂宮鐘室裡,身子被人用布袋包裹,終覆於一口大鐘之下,後竟是被宮女用被一匹白布勒死,
不見君,不麵天,不落地,不捆,不刀。
卻是死的無比淒涼,
……
“狡兔死,良狗烹;”
“高鳥儘,良弓藏;”
“敵國破,謀臣亡。”
在監中提筆寫下這些言語,當他吼出那句“天下已定,我固當烹!”時想來他早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可他不願意去相信,不願意去相信那人會當真殺他。
他如同一顆彗星劃過,帶著絢爛的光芒照亮了那個時代,那萬裡山河,再回首時耳畔還回蕩著長樂宮的鐘聲,無雙國士,沒能享受榮華富貴滔天權柄,也沒能老死軍中,最後卻是死在一婦人手中,何其淒涼。
……
“講到底他也是兵仙,千古風流人物。”
“何苦落得如此悲涼……”
少年郎仰頭望著城門的方向低聲自語道,這趟沒有騎馬而是靴底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一步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因為腦海中那道身影正在那個方向。
城門外,
也有一處募兵的場所,
此刻排隊的涼州百姓已經排出去很遠,少年郎目光在人群中流轉細細搜尋著記憶中那人的身影,最後停留了在了邊角中一年輕人身上。
定睛看去,
那人年紀不過二十有餘,身穿灰色布衣,布衣上餘有不少破洞,便是身後的包袱也是極為乾癟,想來也是極為窮困潦倒,露出的邊角中細細看去是幾本泛黃的書籍,想來是家中餘下的兵書。
仰頭間四目相撞,
少年郎笑意盈盈邁步上前。
“末將,拜見殿下!”
“草民,拜見殿下!”
少年郎並沒有隱藏身形招募兵卒的涼州將領看清來人麵容後慌忙行禮道,不過少年郎並沒有止步的意思而是繼續往前,順著少年郎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向韓信。
“草民韓信拜見殿下!”
韓信和尋常百姓一般畢恭畢敬的對著少年郎行禮道。
“可有願參軍?”
少年郎明知故問道,那人眼眸中有莫名的情緒流轉,低頭望去窮困至此腰間依舊挎有一口長劍,其誌向已然明了。
“自然。”
韓信點頭道,望著那少年郎身後跪倒的涼州兵卒,望著他們眼神中毫不掩蓋的崇拜,心中也是有熱血湧動。
“參軍為何?”
少年郎直言道。
“為殿下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來!”
“也為這手中一口長劍,胸中韜略萬千有施展之地而來。”
韓信目光灼灼道,
周遭募兵的官員將領神色複雜。
“如此隨本殿來!”
少年郎聞聲大笑道,也不多言,借過幾匹戰馬,便策馬往城外的涼州大營而去。
涼州大營,
“嘭嘭嘭……”
擊鼓之聲響徹在大營上空,
二十萬降卒在涼州兵卒的看管下彙聚在大營之中,從高台上往下看去烏泱泱的人頭,一眼看不清邊際。
“隨我來。”
少年郎換回一身黑色蟒袍邁步而上,原本躁動的降卒,隨著那道身影的出現也漸漸停歇下來,韓信怔怔的看著少年郎的背影,隻覺得腳步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