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橫一豎,
自己是那一橫,
夫子便是一豎,
如今橫少了豎難免覺得孤寂,
……
窗邊,
悠悠燭光下,
張儀一筆一劃寫完三十六個福包。
沐浴洗去一身的功名利祿,
換上一身純色的粗布麻衣,
推門而出的時候已經是醜時,
走到院中,
默默吹燃火折子,
將香燭點燃。
一封又一封的福包在香燭上點燃,慢慢的被火舌吞噬,有嫋嫋白煙升起,不知過了多久地上已經滿是紙灰,便是身上的麻衣也帶著揮之不去煙火氣。
“勝負,已定!”
“師兄,走好。”
張儀將最後一封福包丟入火堆中,
輕聲喃喃道。
小院外,
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
“砰砰砰……”
有叩門聲傳來,
幾名官職不低的老太監正恭候在門外。
“進!”
張儀開口道,
“嘎吱……”
老舊的木門的被推開,
“張先生,打擾了。”
一名老太監進門後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說事吧。”
張儀徐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紙灰,
恢複了平日裡笑容溫和的模樣道。
“張先生,如今醜時,本不該打擾。”
“奈何陛下有事急召,還請張先生見諒。”
“如此,便入宮吧。”
張儀褪下身上的麻衣出門而去。
一輛極儘華貴的馬車早已經等候在門外。
……
皇城,
禦書房中,
年邁的韓皇正仰頭望著版圖周遭的各國長籲短歎,原本自己臥榻之下就是四國邊軍,已經算得上是寢食難安,如今隨著乾國的崛起,齊國落寞,天下局勢又有翻天覆地的改變,各國邊境集結的兵力加起來已經足夠把韓國犁上幾個來回。
在天下各大強國都在暗中謀劃著如何分上一杯羹的時候,自己確如同戰敗的齊國一般想著如何苟活。
對的,苟活。
於自己而言,
苟下宗廟朝堂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或許放在整個天下來說韓國不弱,
可對比起周邊各國來說自己韓國就是弱得可憐,好比周遭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漢,韓國就是夾在中間戰戰兢兢的嬰孩。
“天下怎麼成了如今模樣。”
“安安穩穩的不好嗎?”
韓皇喃喃出聲嘴角的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苦楚,說起來有些寒酸,自己這輩子沒什麼大誌,隻想著把皇位傳下去,至少祖宗基業不至於斷在自己手中就行了。
“陛下,魏使到了。”
老太監壓低聲響輕聲道。
“有請!”
“罷了。”
“還是去禦花園吧,”
“這書房太過沉悶了些”
韓皇回身望著韓國邊境上周邊各國的版圖,隻覺得莫名的有些煩悶壓抑,苦笑著揮了揮手,邁步往外走去。
禦花園中,
涼亭,
涼風習習,
韓皇身子不冷,
心中確是有種莫名的悲涼。
“張先生。”
“如今的局勢,
“我韓國已經按照先生的說法與各國劃清界限,免得各國有出兵的理由,可朕心裡還是總覺得有些不安。”
韓皇望著涼亭外平靜的湖麵喃喃道。
“敢問陛下,貴國國力如何?”
張儀雙手攏於袖間輕聲問道。
“國力?”
“哎……”
“先生又不是不知。”
“我韓國地處天下中樞,原本可以稱得上得天獨厚的位置,可奈何周遭強國眾多,早些年間,也有人圖謀不軌,各國都是鼎力相助,他們都不願意看到我韓國滅亡。”
“可誰也不願意坐視我韓國坐大。”
韓皇擠出的笑容中透著幾分無奈。
“還是陛下看得通透,”
“不弱不強,不偏不倚,方為明路。”
“說句不當聽的話,”
“如今天下風雲莫測,甚至誰都說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麼,所以陛下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決策,與其結交周邊各國不如獨交我魏國。”
張儀直言道。
“魏使你……”
韓皇聽過張儀的事跡,
隱隱間還抱有一絲幻想。
“便是外臣也猜不透這天下未來的局勢。”
張儀眺望著乾國的方向喃喃出聲,說不知道是假的,因為涼州諜報司帶來的第三個消息便是;
不日伐韓,望先生從中周璿!
“也隻有這樣陛下才能保證廟堂不絕。”
張儀麵色不變道。
“陛下,相信我大魏,決然不負盟友!”
張儀大義炳然道,
真真切切將自己帶入了魏使這個角色之中。
“罷了,罷了。”
“便依先生所言。”
“朕老了,不求其他,隻圖個安穩。”
韓皇長歎了一口氣。
“陛下,聖明!”
張儀躬身一禮,仰頭時順著韓皇的目光看去,那一池湖水無波也無瀾,可正中卻又一輪明月落下。
“於國,無力。”
“便如同軟柿子一般,隻能任人揉捏。”
“便是區區圖謀自保。”
“也是如這水中月色一般。”
“可望而不可即……”
張儀心中輕歎出聲,眺望著東邊的方向,似乎已經看見了一條黑色的蛟龍盤亙在邊境之上,張牙舞爪,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