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真要算起來。
他們都已經背棄了昔日的韓國,隻是沒有那張姓官員來得徹底罷了,所以他們需要一個人背負這個罵名,以便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可從某種意義而言他們已經開始不知不覺的認可了並入乾國的事實。
看著消失在門後的昔日同僚,眾人有些意興闌珊,罵聲也漸漸停歇下來,低著頭排著隊列緩緩走入大門。
“他蠢嗎?”
“老夫看來倒也未必如此。”
突兀的一個蒼老的嗓音在門外響起,眾人尋聲望去,說話的正是守城的周姓老將軍,那日見到韓皇遺孤降了乾人,本欲辭官,可最後還是沒有離開成了州牧大人的管家。
“講到底若是他日當真天下一統。”
“可還有乾人,韓人之分?”
“即便我們這輩人是有分彆的……”
“可百年之後,千年之後又會是如何?”
周姓老將軍站在門後,回身看了一眼大廳正中坐著的那位年幼的州牧大人輕歎一聲,終歸還是有了羈絆。
對的,如預想中一般,
韓皇的遺孤還是做了那個傀儡,不過不過是皇帝,而是名義上管轄一州之地的州牧大人,至於權利,若是自己下令,恐怕出了這個州府就沒人敢認了。
“周老將軍也是這般認定乾人能一統天下?”
周老將軍的話音落下後,門外傳來一聲長歎,定睛看去這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是昔日韓地的一方郡守,從政談不上出類拔萃,可也能從容治理一郡之地,算得上一個能臣,早些時候為何百姓不被波及也是投了乾人,可心底始終有一道坎過不去。
“或許吧。”
周姓老將軍站在門後的台階上,眺望著城中的萬家燈火心底已經有了答案,說完後沒有絲毫的猶豫而是直接轉身入廳。
大廳中,
州牧大人穿著裁剪過後的官服身居主位,原本身上就帶著皇室出身的貴氣倒也不會顯得玩笑,隻是看著那微微發白的麵容和袖中輕顫的手才知道他此刻有多麼慌亂。
說起來,
他才七八歲的年紀,
此刻確是要獨自麵對上百位官員,還是以一個極其尷尬的身份來麵對,其中的種種旁人實在難以想象,周姓老將軍眼眸有些暗淡,可還是默默地走到那年幼的州牧大人身後,讓他多上那麼一絲安穩。
已經聚集的眾多官員中,大多都是韓人其中望著主位上那個頗有些坐立不安的孩童,心裡滋味莫名,可回想起來,也比主位上坐著一個乾人好想許多,畢竟還是給自己等人餘下一塊遮羞布。
……
人到齊後,便是常規的點卯,一個又一個人名在大廳中響起,當最後一個人名落下也要進入正題了。
“諸位,這趟本殿……”
當本殿二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時,大廳周遭的兵卒眼神眼神冷了下來,底下也是眾人心頭一驚,下意識的望著一旁從涼州而來的刺使大人,可後者溫和笑了笑並沒太過糾纏。
“本州牧召集大家前來,即是例行公事,也是朝廷有新的政令下來……”
好在州牧大人也是及時改口,
場麵這才平穩下來。
“關於朝廷政令的事情,”
“便有勞刺使大人為諸位解讀了。”
說完後,
州牧大人如釋重負的坐了下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身後的周姓老將軍,心裡這才安穩許多。
“諸位大人。”
“這月餘的時日發生了諸多變故,可還是能夠有條不紊的處理手中的事物,沒有讓東進州的百姓受苦,有勞了!”
“我左不勝先行謝過諸位!”
話音落下後左不勝對著眾人鄭重一禮,態度很是客氣,絲毫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苗頭,底下原本有些不安的韓人官員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這趟請諸位前來也沒彆的意思。”
“隻是這趟離山書院有百十名學子也是隨著老夫一同前來,諸位也都知道老夫原來是做學問的院長,僥幸得到殿下賞識來了做了這東進州的刺使。”
“可眼下這些學生離開了山門沒個著落,說句不怕諸位大人笑的話,以老夫刺使的俸祿實在養不活這麼多張嘴,又不忍心他們受凍挨餓……”
左不勝笑容苦澀道。
“恰好聽聞,諸位大人管轄的縣中許多學堂缺先生教習,還請諸位大人大開方便之門,為老夫的那些個學生謀一份差事。”
“老夫先行謝過諸位大人了。”
左不勝再度躬身一禮道。
態度放得極低,言語也是極為婉轉,可場中確是針落可聞,竟是沒有一個人應下,便是那位早些無比殷勤張姓官員也是默不作聲。
學堂?
先生?
猛然聽來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等冷靜下來,
確是細極思恐。
在場的沒一個是傻子,
誰都知道這是釜底抽薪,徹底斬斷根本之計謀啊!雖然如今已經有了為乾臣的準備,可這等決策還是不敢輕易定下。
不知過了多久,
場中的氛圍還是無比的詭異。
“諸位大人,還是給個話吧。”
左不勝依舊不見絲毫怒意再度拱手道。
“刺使大人,實在不是我等不願,而是下官下轄的縣學前不久已經有募齊了先生,實在沒有空位,還望刺使大人體諒。”
年老的郡守見狀硬著頭皮開口道。
“王大人所言即是,並非下官不願,實在是前些日子已經募齊。”
“刺使大人,我等無能為力啊!”
……
隨著有人領頭之後,
大廳徹底喧鬨起來,
“眼下,諸位大人還是安分些吧。”
“畢竟州牧大人尚且年幼,”
“莫要驚擾了大人。”
就在場中局麵有亂象之時周姓老將軍冷聲道,眾人望著麵色發白,坐立不安的韓皇遺孤,又看了一眼周遭那些麵色不善的兵卒,最終還是順著這個台階走了下來。
“罷了,罷了,下官再去試試吧。”
終於還是鬆口了。
……
申時,
左不勝帶來的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安排好了具體的去處,接下來需要做的,就像是一顆顆種子已經落下,就等著他們生根發芽。
“呼……”
等到州府眾人散去後,
那恍若透明人的州牧大人長舒了一口,默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的台階上,一屁股坐了下來,雙手托著下巴,望著不遠處的皇城怔怔地有些出神。
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如今不過一街之隔,皇城還是原來的模樣,依稀可見其中亭台樓閣,和高聳的大殿,隻不過自己這輩子永遠都不能在踏入了。
坐了不知多久,
門口那道瘦小的身影終於站了起來,從皇城收回目光,望著城中的萬家燈火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座城,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又似乎和往常一切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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