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滴答,滴答……”
冬日的雨不大,
可落下身上確是刺骨的冰寒,
姬九兒握住長劍的手頓了頓,
因為就在此時趙國後方莫名的出現了騷亂,依稀可以看見後方的趙國兵卒簇擁著,推搡著,爭先恐後往前方擁擠而來,他們的麵容中帶著難以言表的驚恐,仿佛自己的身後有一群流著涎水擇人而食得凶獸正在追趕一般。
可事實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彆,
恐慌的趙卒甚至已經開始衝擊己方的陣營,誰也不知道天底下有什麼東西能夠讓素來好戰,且善戰的趙人懼怕成如此模樣。
“咚,咚,咚,……”
宛若春雷一般的聲響在趙國兵卒後方炸裂,地麵在震動著,細微沙土飛揚著,細碎石子輕跳著,遠處的山林中無數的鳥雀被驚走,那低沉的聲音宛若一口銅鐘敲打在眾人的心頭,這是重甲鐵騎踏地的聲音。
“嗚嗚嗚……”
悠遠綿長的號角聲從遠處傳來,姬九兒抬眼望去隻見一麵繡著徐字的大纛出現在趙軍後方,緊隨大纛之後的,是無數的冰冷的鋼鐵巨獸,他們齊整的揚起手中的兵刃,組成了一大片綿綿無際的長戟之森。
近了,
這些猙獰的鋼鐵巨獸終於在姬九兒眼中露出了全貌,這是天下獨一份的涼州重甲鐵騎,他們全身黑衣黑甲,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眼透過鐵盔直視著前方,手中握著的馬戟閃著森冷的寒光。
“敵襲!”
“敵襲!”
“敵襲!”
一聲又一聲的哀嚎伴隨著骨折的聲響在趙國中軍後方不斷響起,遠遠聽著便令人心悸。
“這……”
剛剛走下高台的趙軍主將呐呐的望著那被鐵甲包裹著的騎兵有些出神,曾幾何時聽聞過天下有過一隻超脫於這個時代的兵種,可在與齊,魏作戰之時編製就已經被打亂,這才多少日子,如今又要重現於世了嗎?
“不要亂,快列陣!”
那趙軍主帥飛快的將這些思緒拋之腦後,此刻也顧不得深陷包圍圈中的燕兵了快步跑到高台之上下令道,畢竟在拖下去就是全軍潰散,滿盤皆輸的局麵。
“後軍改前軍,周將軍你帶盾櫓手上前頂住,劉將軍所部長槍手緊隨其後,餘下中軍弓弩手準備壓進,快,切記萬萬不可讓敵騎撞入陣行!”
令旗揮舞,主帥命令有條不紊的下達著,因為慌亂是為帥者的大忌,無論什麼情況下身為主將都應當保持冷靜,哪怕自己的潛意識裡已經有了戰敗的打算,可還是得想儘一切辦法扭轉局勢。
……
“嗖,嗖,嗖……”
箭矢的破空聲不絕於耳,這一刻沒有任何人有節省的打算,隻是用儘生平最快的速度將手中得箭矢射出。
密密麻麻的箭矢在鐵騎靠近的時候已經宛若蝗蟲般鋪天蓋地的壓下,若是有人擋在前邊,那麼所謂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可箭矢能夠穿透的不過是血肉之軀,又或者皮甲,乃至於尋常鐵甲,可那宛若洪流席卷而來的確是猶如鋼鐵罐頭一般的巨獸。
“叮,叮,叮……”
銳利的箭簇落到厚重的鐵甲之上隻能餘下些許白痕,卻對裡邊的兵卒沒有半分影響,拋射而來箭矢本就是靠著落下的重力進行無差彆射殺。
此刻除了極少從麵罩射入的箭矢外,其餘的落在鐵甲上四散開來,馬蹄踏下沙石飛濺,宛如實質的殺氣彌漫在整個戰場上,最前方的盾兵組成的人牆輕而易舉的被撕裂,對付騎兵最有效的長槍此刻捅在鐵甲上隻能餘下一串火星……
可重甲鐵騎衝撞之處那些頂在最前排的盾兵確是連人帶盾被撞飛,臟器受損在半空中便是血液橫飛,四散的木屑,掉落的兵刃……
破盾之後,
鐵戟借著馬勢輕易的挑飛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所謂涼州重甲鐵騎衝鋒陷陣,
所向披靡,
摧枯拉朽,
絕望,
絕望縈繞在每個人的心底,
因為他們發現所有的常規作戰手段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無畏死亡並不意味每個人都願意白白去送死,何況他們的死亡毫無意義,甚至於都不能給這群鐵騎帶來絲毫的損傷。
“妖怪!”
“妖怪!”
“他娘的這是一幫殺不死得妖孽啊!”
有人絕望的仰天嘶吼著,
下一刻鐵戟便貫穿他的身體,飛到半空,天旋地轉,然後重重的落下,所有的意識都陷入黑暗之中。
“敗了,”
“敗了,”
“這仗還怎麼打?”
雙手無力的垂下任憑手中得兵器掉落在地,最後方的兵卒已經放棄了抵抗,因為一切都是徒勞的。
在臨死之前他們看到了怎樣的一幕?
全身包裹著甲胄的涼州重甲鐵騎就已經足夠讓人絕望,可他們的身後,還有延綿不絕的輕騎,數之不儘,望之不絕,目之所及天地間皆是黑紅的製式兵甲。
十萬?
二十萬?
還是三十萬?
又或者,
四十萬?
誰都不知道,誰也不願意去細想,誰也不清楚這樣一隻龐大的騎軍兵團是如何悄無聲息的繞道自己身後,然後鋪天蓋地的湧來。
高台上的趙軍主帥同樣是如此,
因為從開始到如今他還是沒有看到那隻鐵騎的儘頭,他往日甚至都無法想象數十萬鐵騎一同衝鋒是怎樣的場景。
不過此刻他卻見到了,
在這鄴城外廣袤無際的平原上,
那仿佛要衝刷掉天地間一切的鋼鐵洪流,
“監軍何在?”
趙軍主帥緊咬著牙關道。
“末將在!”
“立刻帶人監察中軍!”
“退後半步者,斬!”
“擾亂軍心者,斬!”
“臨陣不擊者,斬!”
那趙軍主將幾乎是從牙齒縫隙中擠出一連串的森冷的命令。
“諾!”
監軍提著銳利長刀的監察隊往前線而去。
眼下還有勝的可能嗎?
沒有了,
可自己清楚的知道,這般情況下,若是陣行散了,自己這十餘萬人隻能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如同豬崽一般被人肆意屠殺,隻要陣營不散至少在戰死之前還能給敵人造成一些麻煩。
“主帥有令!”
“退後半步者,斬!”
“擾亂軍心者,斬!”
“臨陣不擊者,斬!”
監軍高呼著,
麾下的兵卒提著刀對準了昔日的同袍,
“他娘的,彆往回跑了!”
“打是死!”
“跑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