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畫緹在心頭喃了喃,突然想起,她夫君已經不在了。
他們也曾在山神廟拜過姻緣,那是一個春天,範楨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走進山神廟。他平時走路很快,隻有跟她走的時候,才是慢的。
他執著她的手,帶著如火苗微跳的希冀看向那山神像——
“彆人都說姻緣該在月老廟求,我卻不以為然。緹娘,山神化雨化雪,孕育萬千生靈,我們隻要拜過山神,我們的姻緣也將由它孕育出來。”
那時候她聽著嬌羞又歡喜,現在隻覺得悲從胸來。
什麼山神,什麼孕育姻緣!
為什麼她和範楨都虔誠拜過它,卻還是沒有結局!
溫畫緹此刻再看向這座廟宇正前方的神像——天色黑暗,她隻能借著一點柴火的光,描繪出它有多高多大。
可是這神像修得再高再大又有什麼用呢?它們又不是神,何曾聽到過她的心聲?
她想要範楨活著,想要她家人活著,想要一切愛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為什麼這點卑微簡單的祈求也不能滿足?
溫畫緹怨恨又難過地想,想到淚眼朦朧,又困又難熬。
她閉上了眼。
夢裡是一個月前的晌午,範楨在西窗邊踱步,斟酌地寫下好幾封信。
寫完,他將這遝信遞給長歲:“你拿去送吧,勿必要送到洛陽,交到他們手中。我想請他們日後看在我的情麵上,好好關照緹娘。”說完便歎口氣,“等到她一無所有那時,我真怕她會撐不下去。”
長歲收好信,卻道:“主子不必憂慮,娘子定不是那種軟弱之人。她今早上還怒氣衝衝,跟尤娘子大吵一架呢,隻因為尤娘子說她的胭脂老土廉賤,早過時的東西白送都不要。”
他聞言卻笑了聲,“你是變法子說她蠻橫?”
笑完,範楨卻兀自歎了口氣,“她隻是外強內弱罷了。她有爹爹愛她,有哥哥妹妹愛她,可是一旦這些親緣離散,她就什麼都沒有了。你覺得人走投無路之際,大多會做什麼?”
“連續三回沒考上秀才,覓死尋活的書生都不少。他們還是男兒呢,你怎知緹娘就一定撐得住?”
後來範弦想了想,隻有一句話,要長歲在死後帶給她,“你告訴她,沒有我在,範家就不是久留之地。我把我所有的錢財都留給她,哪怕她日後嫁人也好,或者遠走他鄉,獨自生存也好,都不要留在範家蹉跎。”
說完這些,他又摸著下巴尋思了好會兒,忽然眼睛明亮,溫柔笑著展望:“要去就去洛陽吧!這幾年世道很亂,將來的汴京也要變天。而洛陽遠離朝堂,那塊地方風土人情都好,適合她好好過日子......”
溫畫緹濕了眼眶,剛想伸手摸他,彼時他和長歲、連同屋裡的一切陳設都如幻影消失。
茫茫天地間隻剩狂風掠過,她看見年幼時父親抱她走夜路。
父親指著滿天星辰中的一顆,對她說道:“皎皎,這是你阿娘。她雖然離世,卻化作星星在看你。”
年幼的溫畫緹不解,用稚嫩的嗓音問:“爹爹,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星星嗎?”
父親琢磨了下,“嗯...或許吧。”
她鼓拍小手,興奮道:“那我一定要做最亮的那顆!”
說罷她就被父親敲了頭,“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這話可不能亂說!”
接著她又看見十三歲的自己,正和衛遙一塊坐在草地上。
他剛為她,跟彆人痛毆一架,彼時嘴角青腫,臉上傷痕累累,衣袍也被人用匕首割開無數道血口,滲出溫熱的液。
她問衛遙疼不疼,衛遙說不疼,“沒事,我也把欺負你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她感動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