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淵在走進中餐館之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立刻停了下來,卻連轉身都來不及,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了進去。
那一瞬間,他隻聽見後方傳來一道充滿殺意的冰冷聲音:“等你死了,厭厭就不會背叛我了……”
然後雙眼徹底失去了作用,像失明般陷入一片黑暗。
他手裡是拿著手電的,但就連這道光束也消失了,仿佛身處於一個能夠吸收一切光線的深淵。
四周,一道道雜亂的腳步聲開始向他圍攏。
戚望淵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憑聽覺估計——四麵八方全部都有“人”。
他默默扔掉手電,抽出用膠帶綁在腿側的刀,側耳細聽那最近的聲音。
兩秒之後,抬腿向左一掃。
-
由於世界上已經發生了不少離奇詭異的事件,天亮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暫,再加上政府早就通知了大家沒事不要出門,所以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都不很少。
在這種時候還出來的,要麼是心太大,要麼就是生活所迫。
比如關厭好不容易打到的這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女人,頭發已經花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很多。
她是個外向的人,關厭一上車她就熱絡地聊起天來,問她為什麼這種時候還出門,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關厭心想反正還得一段路程,萬一能從對方口中打聽到點兒什麼也不錯,於是就和她聊了起來。
最後雖然也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但聽到了一個母親為了養活自己癱瘓在床的兒子的辛酸故事。
她得知關厭是要去風華路找一家沒記住名字的網吧,便說:“現在外麵很不安全的,你一個小姑娘在路上走太危險了,我直接開車帶你慢慢找過去吧,不多收你錢。”
但對求生者來說,任務副本裡花的錢根本不需要在意。所以關厭在網吧門口下車時多轉了一些錢過去,並請她在外麵等等,一會兒還要坐車去彆的地方。
抵達網吧時是下午一點半左右。
本該正是陽光燦爛的時間段,天空卻已經開始沉下來,變得灰蒙蒙的,好像很快就要天黑。
關厭抬頭看了眼網吧招牌,取下身後的兒童書包緊緊抱在懷裡,快步走進門去。
雖然來到了過去,但那塊圓盤還裝在背包中。
-
時危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圍著,站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
有幾個人牢牢抓著他的胳膊,讓他完全動彈不得。
他愣了一下,明明不久之前,他還坐在超市裡和關厭戚望淵兩人說話。
最後的記憶……是他努力回想那個完全沒有印象的“烏托邦”。
後來呢?
時危想不起來了,想起來又有什麼用?
現在情況很明顯,他又被抓了起來,即將進行那邪惡的儀式。
那兩個人都不在附近吧……否則他們現在就該出現了。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逃不掉了。
他心裡湧起巨大的絕望,同時又有一點點淡淡的釋然——這該死的世界,終於要結束了嗎。
忽然,兩隻手從後方抓住了他的腦袋,開始用力向上掰。
他還是下意識的反抗,卻也抵不過對方的力量,麵部一點點被強行抬起,直麵月亮。
求生欲讓時危緊緊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卻有人伸手過來掀起他的眼皮。
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隻有那淡藍色的月亮孤獨地掛在高處。
失去了星星的簇擁,它顯得格外孤高清冷,有一種遺世獨立的美感,令人一見便為之震撼。
可是……它並不喜歡這樣高高在上的美麗,偏要來到人間。
時危的眼神在親眼看到那輪圓月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渙散,很快失去光澤,身體也停止了反抗。
抓著他的那些信徒們紛紛鬆了手,歸入周圍的人群中,開始繞著他一圈圈行走。
他高高抬著頭,目光始終望著月亮,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亮色。
隨後他的雙腳一點點離開地麵,雙臂自然伸展,乍一看仿佛在恭敬且自願地迎接至高神使用他的身軀。
當他停在距離地麵兩米多高的位置時,一道冷幽幽的藍光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徹底籠罩。
這一瞬間,時危空洞無神的目光忽然一閃,瞳孔微微緊縮起來,透出一點恐懼的神色。
下一刻,又恢複了那無知無覺的模樣。
-
關厭走進網吧,又一次在入口吧台處見到了那個戴著耳釘的、個子瘦小的老板。
他似乎非常喜歡抽煙,就像上次一樣,嘴裡叼著一截香煙,兩眼都被熏得眯了起來。
關厭拿出手機,低頭打開付款軟件,直接說道:“我沒帶身份證,要23號機,從現在一直包到明天下午。順便借你這裡的紙筆用一下,多少錢?”
老板被她一通話給說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取下嘴裡的煙,提醒道:“我可先提醒你啊,最近外麵情況不對,咱們網吧漲價了,一小時……五十塊錢!”
關厭:“……”
上次還是三十呢,這是看她像個冤大頭,直接坐地起價呢。
她沒工夫跟他磨蹭,說道:“包到明天下午兩點。”
老板嘿嘿一笑:“現在一點半,我就按兩點算吧,到明天剛好二十四小時,紙筆也不收你錢了……”
關厭直接掃了碼付款,拿著紙筆坐到了23號電腦麵前。
電腦剛剛開機,還停留在正常的桌麵。
她拿開鍵盤騰出空間,開始在紙上寫下所有想告訴“自己”的話,然後再把同樣的內容留到手機短信裡。
這是5月7號,關厭進入副本後來到網吧的那一天,是5月8號。
在這之前她隻是在家裡發生了一些詭異但不致命的問題,並在小區內遭遇鬼打牆,被那些“信徒”盯上。
在那之後她因為照到月光而差點吃人,緊接著見到了戚望淵,再分頭行動,來到了網吧。
不過在他們分開前關厭曾經翻過手機。
當時手機裡什麼都沒有,可隻要她現在留下信息……
-
淡藍色的光束猶如穿透海底的月光,微光閃爍搖動著,看起來美不勝收。
燭月隨著光束緩緩降落,黑色長發無風而動,像是在替他表達著內心那無法言說的喜悅。
他蒼白的麵孔背著光,隱匿在陰影之間,顯出幾分來自遠古的神秘感。
那雙漠然的眼睛裡透出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跪拜的邪惡,仿佛數千萬年間,所有負麵的情感都藏進他體內,構成了人類最恐懼的存在。
可是當他一點點向下方那具容器降落時,這份危險的氣息,在他忽而展露出的期待之間煙消雲散。
他很期待——期待著與他最深愛的人再度相見。
隻要儀式結束,他會第一時間找到她、囚禁她、再找到令她長生的辦法,讓她永永遠遠陪在自己身邊,哪裡都不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