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國家管這些，對裝車都有標準，我們不拉這些東西——”他似乎在安慰我，但我的麵色一定不好看，應該能嚇到他，叔叔好奇我的安靜，瞥了眼後視鏡，無奈地笑了笑；
“我們之前開車去南方，路上就能看到波羅蜜，跟一個大馬蜂窩一樣掛在路邊，那邊這些東西很常見，跟我們家菜園裡長的黃瓜一樣，隨便摘，都是等熟透了才吃，荔枝也是，路邊還有野生荔枝，記得有一次拉波羅蜜，到人家倉庫一看，波羅蜜都是堆在地上，跟小山一樣，那味道我聞不慣，拉過來便宜呢，就是運費貴點——”
“波羅蜜像榴蓮的味道，我媽媽愛吃——”哦，想到媽媽，我一下子又心裡翻騰難受，他們要坐飛機去最熱的地方了，去吃好東西了——
“榴蓮，我們榴蓮產得少，大多都是泰國產的，去過一個椰子園，那裡的老板說他們已經在養榴蓮樹了。”
“叔叔，你們還拉過什麼好吃的東西呀？”我突然來了興趣，這些車子到底運什麼呢；
“那多呢，剛開始，拉過木材、家具，各種菜，西紅柿黃瓜豆角土豆茄子蘿卜......還拉過水果，蘋果拉得最多，哎呀，那車廂裡都是蘋果香，餓了渴了，拿個蘋果擦擦啃啃......後來也上柵欄拉過豬，哎呀，夏天那味道真難受！後來，加工廠還拉過零配件，軸承、螺絲之類的，那玩意彆看裝箱子裡就幾十箱，那可是實打實沉！不過拉這些也省事，雨布一蓋，不用擔心捂著悶著......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去山裡拉棗子，那次是去了兩掛車，正好從北方回頭，順路往南拉，我跟你爸一人壓一輛車，還帶了兩個學徒，去山裡，事先也不知道那邊路沒修好啊，那邊人也沒提前說，結果，下了水泥路往棗林趕，都是泥路，幸虧沒下雨，但那個灰塵啊——最麻煩的是路太窄，路兩邊都是老棗樹，車子劈劈啪啪地往前開，劃得不成樣，跟進戈壁灘遇沙塵暴一樣！”
“然後呢......”這些爸爸從來不跟我說，他隻會樂嗬嗬地回家，泡澡，吃飯，然後帶我去遊樂場，或者，給家裡帶來一箱蘋果或者一箱橙子，或者其他的；
“棗子不沉，裝了兩車。棗民可憐呢，地頭收棗的棗販子壓價壓得狠呢，這些棗子很多細土裹著，要運到加工廠清洗加工的，然後再製作，拉了一次後，我們就不願意再去了，那個地方適合小麵包車拉......”
“你們吃棗子了嗎？”
“沒吃，那地方乾燥得很，都是揚塵，我們連車都不想下。”
“......”我努力在腦海中想著這個景象，但很難想象出來，我隻在電視裡見到過沙塵暴的樣子，現實中我不知道的，叔叔說的話讓我突然發現世界上還有這些地方和這些東西，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家，幼兒園，馬路、商場......原來，這片天空下，還有那麼多的人和那麼大的地方。我因想到這些，覺得自己的腦海由圓形變成了葫蘆樣子，而且，它將來一定還要變化......想到它還要變化，要接納許多未知的東西，我還要去懂好多，我的心不由地慌了，我以為我比壯壯已經厲害很多了，我知道汽車，知道貨車，知道發動機，知道貨運，知道路怒，知道客戶......可跟大人比起來，我好似什麼都不知道，僅那些所謂的知道，不過是大人常見的東西。我慌了，我的心像裂開一般，好多東西要跑進來，我好似要通過一個狹窄的山穀再到大大的海裡......我低頭不語，叔叔嘴不停地在講收大蔥的趣事，可我的腦子已經將他聲音屏蔽了，我的腳緊張地來回擺動，不停地碰著黃桃罐頭的盒子......
“他為什麼喜歡小孩？”
“大蔥地頭收才幾毛一斤——什麼？”叔叔明顯吃驚了，愣了下才明白我說的什麼，“你是說剛剛的黃總？”
“不是剛剛，那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了！”我突然生氣，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雙手抱在胸前，扭著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