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奶奶放好東西,疊好布兜放好,回到飯桌,拍拍手,拿起筷子端起碗,饅頭就菜,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爺爺立刻領會,“有為媽心思重,你不接著她一晚都彆想睡好!再說,有為帶溭溭,確實有不對的地方——”
“我就是說,都是小孩跟小孩的事罷了——”爺爺為難,但仍舊努力爭辯下;
“嗯——就跟我不懂一樣!鄰裡之間往來往來,不就是這樣嗎。”
“後麵菜地的菜摘點給他家,倆口子終天在地裡忙,回來吃喝都是湊合,再給給拾點饅頭——”
“我心裡清楚,吃完飯我過去。”奶奶笑了。
這些我懂。
“奶奶,我想跟你一起去。”我確實想去,想去看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傷得重不重,還能不能一起玩。
“管,去看看也好。”奶奶爽快地答應了。
奶奶有事,爺爺自然吃完飯就收拾碗筷,洗洗刷刷。奶奶提著菜籃到後麵的菜地,幾分鐘的功夫,籃子裡便裝滿了西紅柿黃瓜茄子豆角菜椒等,然後,從冰箱提出冷凍的饅頭,滿滿一大袋,直接塞進了布包裡。
“奶奶我提籃子!”我想表現自己,也想做事。但奶奶笑著遞給我布包讓我提饅頭,——嗨,這個太輕了吧,還比不上爸爸公司修車的大鐵扳手沉呢,這布袋子對我來說,簡單!
串門就是幾步路的事。出了爺爺家的大門,往右走兩步,就到了公用的排水道,天熱,排水道裡壓根就沒存水,也沒有爛泥。這個排水道都是家裡洗菜淘米的水,那刷鍋的水呢,早就被拌進飼料喂牲口了,連菜葉子都不會浪費。
有為家四周沒什麼綠色。他家的院牆就是紅磚加水泥縫,大鐵門很大,是暗紅色的,已經生鏽了,但生鏽的顏色與原來油漆的顏色很配。門口呢,靠近南邊也搭建了廁所,兩排任意生長的楊樹,地麵都是各種高高低低的草,還有散落得亂七八糟的麥草稻草玉米稈......散養的雞就喜歡在裡麵抓抓撓撓像尋寶一樣。他家的大鐵門是可以進拖拉機的,這不,到門口就看到他家拖拉機開進院子裡,斜著停到東牆邊,車上還有新收割未晾曬的稻秧。
他家的院子都是水泥地。沒有一棵綠色的東西。反而是兩家院子中間的小燕子樹送了點景色過來,但很明顯,小燕子樹的枝杈伸過來的太少了。靠近西門,有個壓水井,也是水泥封起,井頭打水的鐵頭灰黑發亮。
他家是堂屋加偏西屋。剛進院子,我就不好意思起來,儘管二黃圍著我使勁搖尾巴,但我明顯感覺到它的緊張。
“有為你好點嗎?哎呀呀,這腿這腳都腫了,怎麼腫成這樣呢!”奶奶一眼就看到蹲在凳子上的有為,趕緊上前查看,有為像是被掐了穗頭的脫水稻秧,被烈日曬得枯黃,被車輪壓得扁碎,看到我們,他轉了下頭,而後立刻轉回,他的臉木木的,眼木木的,細長的麥色胳膊一會兒摸摸膝蓋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垂著一會兒彎著......他的雙腳腫得厲害,還發紅紫,穿不進鞋裡,隻能放在鞋子上。
“大奶奶我沒事——”他低著頭,蜷縮得像乾樹枝一樣,暗暗的,灰灰的,他的眼神躲著我,好似多麼對不起我,其實我沒事,但看他滿腿滿腳的腫包,紅紫交錯,我反而難過得很;
“藥該吃該塗要聽說——你媽媽呢?”
“噢,我爸跟我媽帶著我弟去北胡把黃豆收回來,他們拉平車去的。過會就回來。我弟腿上腳上輕,沒被咬幾口,不耽誤——”
“那你哥上學了?”
“沒,去老師家拿試卷了。他要參加競賽,要做點試卷,資料是老師給找的。”
“噢,你哥馬上要考高中了,要刻苦了,——飯還沒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