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被問住了,道:“將她……帶出來?”
“那可是張家。”瞧瞧自己說的話,不是自不量力嘛。
溫言也知道那是張家,雖然不是官宦世家,但卻是實打實的富貴人家,先不論小蓮的意願,她一個弱女子也是難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都嫁了,你能如何?”
“能如何便如何,至少該有人去問問她願不願意。”溫言道:“好了,許夫人,城南張家我肯定是要去上一趟的。”
許夫人見她態度堅決,沒再繼續說什麼。
第二日,晌午剛過,溫言便往城南張家去了。
到了城南張家,溫言見到了好些日子未見的小蓮。
小蓮一身打扮,身上穿金帶銀的,卻襯不出她舊日布衣時的光彩,像一具徒有精致外表的空殼。
小蓮聽到溫言來尋她的消息,幾乎是飛奔過來。爹娘為了二十兩銀子將自己送了進來,便再也沒來過,溫言是第一個來看她的人。
小蓮拉過溫言,激動得落下淚來,“阿言,許久未見,你怎麼來了?”
溫言注意到她臉上的傷和過來時腳步的踉蹌,握著她手時,直接將她的袖給撩了上去,上麵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
“你怎麼?”
小蓮趕忙收回了手,避而不談。
瞧著情形,溫言也是知道小蓮這幾日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沒再去揭開她的傷疤,接著她剛才的話道:“你不辭而彆,我昨日才得知你的消息,便過來看看。”
小蓮破涕為笑:“阿言,我嫁了富貴人家,你看。“她向溫言展示著一身的穿著,道:”我現在的日子多快活。“
她明明是笑著的,眼中卻是一灘死水。
分明就是在強顏歡笑,為的就是讓她放心吧。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為妾,怎麼也不會開心,更何況張家姨娘眾多,怎麼會過的上好日子,怕是處處艱難,那顯目的傷痕便是佐證。
身在囹圄的人,她本不該拆穿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可一個月來的相處,溫言實在是不希望小蓮就這樣葬送了自己。
“你願意嗎?“
“嗯?”小蓮不明白溫言的話是什麼意思。
溫言又道:“嫁入張家,你願意嗎?”
小蓮嘴角泛起苦澀,“沒有什麼願不願意的,父母許了,嫁了便是,阿弟娶媳婦還差錢了。”
“所以你將自己換了出去,甘願為妾,你之前不是說過,你想倚仗自己?”
“那又怎樣?”溫言的話戳中了那個被她埋藏在心底的意願,小蓮忽然提高聲音打斷,“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是女子,總歸是靠不住自己的,我們可以是任何人,但都不能是自己,像掌櫃你一樣,醫術卓絕,不也得做男子裝束,像許夫人,經商那麼厲害,身後不也還是要有個夫家嗎,才不會讓人找麻煩。阿言我不似你們這般有勇氣有魄力,按部就班,才是我該走的路,我認命了,真的認命了。”
溫言無力的垂下了頭,“小蓮,你若是早些同我講,二十兩銀子,我替你出,又或者,你現在想走也行,銀錢我來想辦法。”
小蓮苦笑,“阿言,謝謝你,你是唯一一個問我的意願的人,可是你知與不知道,何時知道,我也逃不脫,你幫了我這一次,難道能一直幫我下去,沒有張老板也還會有錢老板、孫老板,我照樣會被嫁出去,自古以來便是如此,不是嗎?女子生來便是嫁人的,立於外世,便不再是女子。”
溫言無話可說,如小蓮所說,這個世道本就如此,裹挾其中的我們,任何的反抗好像都是無能為力,都顯得那般微不足道,蒼白無力,女子從來都隻有一種選擇。
溫言離開了張府,神神思恍惚的回了醫館。
許夫人一瞧她那樣,被嚇了一跳,道:“你這是怎麼呢?被欺負了?”
溫言搖搖頭,“不是,隻是覺得很無力,女子生來就注定要被困於後宅,蹉跎一生。”她頓了頓,道:“有人同我說,世人承認女子有才,卻不承認女子本身,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許人眉頭輕蹙,不懂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問道:“誰同你說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