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月有餘，終於有了初停的跡象，融雪時總比飄雪時要冷上幾分，街上的人也不見多，似乎還未從冬日的沉眠中蘇醒過來。
阿枕有些心不在焉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飄向阿吟，卻又不敢太過明顯，怕阿吟有所察覺。
但其實阿吟早在阿枕第一次看過來時就知曉了，她沒說，是在等著阿枕先開口，可阿枕還是猶猶豫豫半晌，也沒能說出口，她便先開口問了。
“阿枕，有什麼事便直說。”阿吟輕聲說道，收了周身運轉的靈力，睜開眼來。
阿枕微愣，不敢直視阿吟的目光，她垂下眼瞼，唇緊抿成一條線，雙手不自覺攥成了拳，又是半晌的沉默，從終於鼓起了勇氣，問出了那句她一直想問的話。
“阿姐，你是不是討厭我？”她問完拳頭攥得更緊了，她應是知道答案的，可又害怕聽到答案。
“是。”阿吟見了她的整個厄夢，便知曉她肯定會問的，她之前還以為她將那份討厭掩藏的很好，卻不知阿枕早就察覺到了。
“我在杜家時確實討厭你。”阿吟平靜地陳述，“你膽小怯懦，逆來順受，我常常想，要是沒有你，我是不是就能過得好一點。”
阿枕緊咬著下嘴唇，已然發白，她越攥越緊，指甲嵌進肉裡，流出鮮紅來，她紅了眼眶，淚水湧上來，但被她生生攔了下來，她不能哭，阿吟不喜歡她哭，自那與她說過之後，她幾乎從不在阿吟麵前哭過。
“阿枕。”阿吟執過阿枕的手，接著道：“但這不關你的事，我們出生在那樣的地方，你所做無非是對自己、對我的保全，我雖然責備過你，但我是你姐姐啊，之前沒有拋下過你，以後也不會的。”
阿枕抬眸對上阿吟溫柔淺笑的目光，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阿姐，你是不是看過我的夢？”
阿吟點頭，如實道：“主人說興許是因為我寄居傘中，所以並未入夢。”
阿枕正要追問阿吟是什麼時候見到觀燭的，門外突然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掌櫃的，有人找。”
阿枕下了樓，見到了那人，那人周身冷肅，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叫生人勿近，比外麵的雪還要冷上幾分。
似是察覺到阿枕打量的視線，阿枕冷不丁對上她無波無瀾的眸子，她一怔，隨即帶上溫和的笑意，微微頷首。
女子將帽簷壓了壓，聲音中帶著些許緊張，問道：“你是這兒的掌櫃。”
阿枕笑著點了點頭。
女子站起身來，禮貌有疏離地說道：“我要找小十……觀燭，煩請讓她來見我。”女子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她師姐。”
阿枕應下，便往桑園去了。隻是關於主人的過往，她從未聽主人提起過，至於主人的師姐，她更是無從知曉。
…………
折青一推開門，就見沅芷苦著臉，唉聲歎氣地坐在秋千架上，一副心煩意亂的模樣。見她如此，折青便上前問了一句。
昨日夢境之事，沅芷像是抓到了能解惑的人，忙道：“師兄，我以為我釋懷了，可我並未釋懷，大師兄拒絕了我很多次，可並未塵埃落定，如今事實既定，可那是我放在心上百年的人，如何真正放下呢？”
她一連說了一大串的話，睜大眼睛望著折青，等待著解惑。
折青後悔多餘問一句，他又沒有放在心上百年的人，怎麼會知道該怎麼辦，無非是將那些勸過的話再說一遍。
“算了算了，你又不懂。”等不到答案的沅芷，終於想起來自己的師兄根本沒有這方麵的想法，連個喜歡的姑娘都沒有，擺了擺手，還是不要為難他好了。
折青鬆了一口氣，立馬就走開了。
他又去找了圭離，結果圭離一把拉住了他，帶著哭腔問道：“阿青，你說我是不是修不成仙了？”
眼瞧著圭離拉著他的袖子就要去擦眼淚，折青連忙將袖子從圭離手中解救出來，“厄夢而已啦。”
見袖子從手中抽離，圭離委屈巴巴的看著折青。
折青誓死捍衛自己的衣袖，道：“若你還在這兒哭，夢境就是事實。”
圭離隻好用自己的抹去了眼淚，他吸了吸鼻子，搖著頭，鄭重道：“不行，太真實了，我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練才行。”
說完，他立刻盤腿坐下，運轉周身靈力，結果靈力運轉了一般，就停了下來。
“要不還是先補充些體力？”他對折青說道，看樣子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可不等他說話，他便擅自決定，拉著折青往東集去。
觀燭正慢悠悠地讀書，聽見阿枕說她的師姐來尋，手中茶杯滾落下來，茶水灑了一地。
他們之間都有傳音鈴鐺，平日從來不會有人親自來尋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犯了錯，上次來找她的六師兄林鐘就是因為她打架鬥狠，才被大師姐派來將她逮回去的。
觀燭心一涼，仔細想了想她這些時候來到底有沒有胡作非為，生怕就放過了一點蛛絲馬跡，可是她這段時間真的沒有半分的恣意妄為。
也罷，也罷，觀燭也不能耽誤太久，心一橫，便往東集去了，待會兒裝個可憐，求師姐提個醒，回去九天也好有個應對。
觀燭還是沒敢直接進去，躲在門外觀望，她把不開心的事都想了一遍，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終於擠出幾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