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荼舉著已被掛斷的電話,麵露茫然。
過了一會,窗外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她這才回過神小跑到窗口,一輛低調奢華的勞斯萊斯駛出大門,飛快地消失在林蔭大道的儘頭。
爸爸出門去了。
桑荼站在窗前,眨眨眼,又眨眨眼,隨後看向飯團,比比劃劃。
“人類沒了天靈蓋,算是bug嘛?”
“我應該能修叭……”
隻希望爸爸不要再生氣了。
……
某商業晚會。
桑儒德單手拿著香檳,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眾星拱月。
雖然在家裡他不太受待見,但在外麵,“桑儒德”這三個字就代表著絕對的實力和地位。
更不要說他有著一張保養良好的帥臉,和一身不凡的氣度。
和同齡的各大公司老總站在一起,桑儒德就是一個妥妥的帥大叔,極富成熟魅力,另外還有單身buff加持,每次出場都能吸引一眾女性的青睞。
桑儒德遊刃有餘地處理著各種複雜人際關係。
直到看到從遠處走來的另一名中年男人,他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是連裝都懶得裝一下的不耐和厭煩。
偏偏這個時候還走不了。
郭邁和桑儒德是競爭對手,兩人更是兩看相厭,他們不和也不是什麼秘密。
但郭邁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嘴賤。
郭邁見到桑儒德就像是鯊魚聞到了血腥味:“老桑啊,近來不見過得可好?你瞧瞧你這皺紋都多了不少,應該被家裡那個不省心的女兒氣得夠嗆吧?”
他吊著一雙三角鼠眼,不遺餘力地膈應桑儒德:“許家那小子雖然長得不錯,但也不至於一個小姑娘這麼倒貼,你說是吧?”
桑儒德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是你大爺!
可他偏偏沒法反駁。
桑荼因為許聞光鬨出的動靜人儘皆知,桑氏甚至受到了一定的牽連,丟了一項大工程。
郭氏趁機撿了個大便宜,賺了好一筆。
但這件事他從未在桑荼麵前提起。
郭邁越說越起勁:“還是我說啊……女兒就一定要好好教,不然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麼辦?你說說這名聲都毀了……”
看著這肥豬叭叭叭個不停,桑儒德血壓直線飆升。
他的女兒,什麼玩意也敢來逼逼賴賴,評頭論足?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嘔!臭死了!誰放屁啊!可快閉嘴吧!”
“你這種舌長八尺的人,在我那個年代可是要浸豬籠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如炸響驚雷。
一眾西裝得體,華裙美衣的成功人士們,麵麵相覷。
氣氛尷尬中,又帶上了一絲八卦和雀躍。
誰不喜歡看熱鬨呢?
剛剛那兩句,雖然罵得粗俗,但帶勁啊!
再多罵幾句!
他們愛看。
被罵的郭邁臉色鐵青,麵子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掛不住。
然而還不等他找回場子,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精瘦小老頭,帶著一群年輕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
第二句,正是小老頭罵的。
小老頭一馬當先,仗著自己身體靈活又不占地,瞬間就逼至兩人麵前。
他精明的雙眼將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桑儒德的身上,目光複雜。
嫌棄又慶幸。
桑儒德:“?”
小老頭不搭理他,又扭頭看向郭邁,中氣十足地開罵:“這位沒毛的荷蘭豬先生,你一
張嘴,人類的進步就受到了慘痛損失。”
“你看著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一點道理都不懂?整天想著拖累社會發展,郭家也不知道好好教育一下。真不知道誰這麼倒黴嫁給你。”
小老頭把剛剛郭邁說的話全都還了回去。
郭邁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可是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他隻能硬生生地忍下,甚至還要賠上一張笑臉,彎腰鞠躬說一句:“您罵的是。”
跟在小老頭身後的那群人也終於走了過來。
“崔老,您又亂跑。”為首的年輕男人小聲抱怨了一句,但表情根本是縱容的。
緊接著,在場大半的人都恭敬地朝著他打招呼。
規規矩矩,就像是小學生見到了老師。
要是管家在這裡,就能認出這位被在場眾人敬重的老人,正是前幾天哭哭啼啼跑來找桑荼的小老頭。
小老頭叫做崔福駿。
是一位得過數次國際文學獎的知名大家,可以說是本國文學史上又一位巨匠。
他桃李滿天下,獲得無數人的尊敬。
除去自身成就,他背後的崔家同樣強大,崔家小輩能文能商,人脈廣闊,單是這一點,就是郭氏比不上的。
不過崔福駿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儒雅文豪。
小老頭老年叛逆,不願意被時代淘汰,於是披上馬甲闖進了娛樂圈。
他丟掉了已有的赫赫名聲,和受人敬仰的光環,想要再次靠自己的本事發光發熱。
很可惜,才奔赴夢想,就慘遭社會毒打。
在外人眼裡,他就是個打扮奇怪,說話摻雜著中英文的古怪小老頭。
誰都可以來欺負欺負。
可越是這樣,崔福駿就越滿意。
隻有去除那些美好表象以後獲得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
就比如他的大公主!
大公主yyds!
“哼!”崔福駿得了便宜還賣乖,瞟了眼郭邁,繼續陰陽怪氣,“真是人活久了,什麼妖魔鬼怪都能見到。”
“還是儒徳好啊,一看就是個家教好的。”
桑儒徳一臉懵逼,但嘴比腦子快:“謝謝。”
崔福駿滿意地點點頭,旁若無人地開始誇桑荼:“不要謙虛。我也是實話實說,你女兒那麼優秀,做爸爸的,再差能差到哪裡去?”
桑儒徳:“。”
有點怪,但很驕傲。
其他人:“?”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
倒是崔福駿身後的那群年輕人一臉“這劇情我熟悉”的表情,紛紛拿上飲料,找了合適的位置。
崔福駿一臉驕傲地開始朝著眾人誇讚:“儒徳的女兒就是桑荼,大家都知道吧?不知道的拿手機搜一搜,熱搜上就是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眾人:“……”
崔福駿:“你會搜嗎?不會的話我教你啊!”
眾人:“…………”
崔福駿:“來來來,先點關注,然後設為特殊關注!”
眾人:“………………”
幾分鐘後,微博炸了。
【!!!怎麼回事?!】
【臥槽,我關注的金融大佬竟然關注大公主!】
【我崇拜的富婆姐姐也是!】
【啊啊啊啊次元壁破了!時光科技的老總也關注了,還是特彆關注!】
【劉公子的爹,親爹!關注了桑荼!】
【五蘊太太也關注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連國畫圈都驚動了?】
【大佬們集體詐屍?該不會是被盜號了吧!
】
【嗚嗚嗚嗚,我也要去關注大公主,這樣我就和大佬是一家人了。】
【往旁邊讓讓,我也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彆人家都是個人賬號,傅氏竟然直接用官方,破壞隊形,差評!】
【《世紀大合影》】
【這是我離金字塔頂最近的一次,眼淚從嘴角流下來。】
還有更多網友跑去桑荼的私信,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桑荼,特彆關注#直接爆了!
這一刻,桑荼宛如一個真正的小公主,得到了所有人的偏愛。
晚會上的大佬們並不知道自己動動手指引起了如何的驚天海嘯,他們正在聽一場文豪級彆的彩虹屁。
辭藻樸實無華,卻讓人心神振奮。
說得他們都對那個叫桑荼的女孩好奇起來。
到底是何方神聖,才能讓這位難搞的崔老如此護短又偏心。
眾人散去後,桑儒德留在原地沒有離開。
他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笑意。
剛剛崔老當著所有人的麵,那樣誇他的女兒,麵子裡子全都掙回來了!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他更想和崔老一起誇。
不止如此,桑儒德恨不得當場掏出手機,給他的寶貝疙瘩轉個幾千萬。
那可是崔老哎!
彆人巴結都巴結不上的人。
當然,他也有一肚子的問題。
“崔老,剛才多謝您。”桑儒德態度恭敬又禮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崔老誇的狠了,他站在對方麵前的時候,忍不住挺直了背。
崔福駿努了努嘴,瞬間變臉:“你就是我家大公主的爹?親爹?”
小老頭活像是惡地主般,叉腰瞪眼,滿臉不爽。
桑儒德:“?”
您剛剛不是這樣的!
還有,我的女兒怎麼就成你家的了?
桑儒德想不通,他試圖講道理:“您是不是……”有誤會?
話還沒說完,崔福駿就抬手製止了他。
“我家大公主這麼好,你怎麼好意思凶她?還對她發脾氣!你要是我兒子,腿給你打斷!”
小老頭吹胡子瞪眼,代入感極強。
然後越想越氣。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彆人家的爹,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比你好!”
“我們家大公主每天在外這麼忙,你也不知道懂事一點,體諒一下她。”
“要你這個爹有什麼用?還不如養一隻王八!”
桑儒德結結實實挨了一頓罵。
但詭異的是,他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一絲詭異的……自豪?
他女兒這麼優秀,彆人肯定羨慕死了!
“對。”桑儒德眉頭緊鎖,沉重地點了點頭,“是我不對。”
“我不應該因為一些莫名其妙又愚蠢的原因,禁她的足。”
這回輪到崔福駿愣住了。
他沒料到桑儒德認錯速度如此之快。
像他這種身居高位,又掌握著一個家族話事權的人,大多都好麵子。
崔福駿第一次見到認錯這麼乾脆的。
一時間,他對桑儒德的不滿也消散了許多。
該說的都說完了,看了眼四周蠢蠢欲動想要上前來搭話的人,崔福駿打算離開。
走之前,他又飽含深意地看了桑儒德一眼。
一瞬間,桑儒德便福至心靈:“崔老放心,我不會限製桑桑交朋友的。”
這意思就是不會將崔老的身份告訴桑荼了。
桑儒德怎麼說也是一手建立桑氏的人,結合事情前後,就能猜出個大概。
崔福
駿心滿意足地離開。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這次並沒有著急跟上。
他走到桑儒德麵前,雙手遞上名片:“期待與您的合作。”
桑儒德接過,臉上露出了同樣標準的商業微笑:“靜候佳音。”
這一刻兩個商場上的老狐狸都搖了搖尾巴。
誰不喜歡雙贏呢?
桑儒德又呆了一會,便沒什麼心思地早早回了家。
比他先到一步的,是他的轉賬。
手機丁零當啷的消息提示音像是仙樂入耳,可惜它的主人並不在旁邊。
桑荼正等在一樓玄關後的廚房裡。
她一手夾著隻大甲魚,另一隻手拿著一張紙,是她寫的檢討書。
少女探頭探腦,緊張又期待。
飯團也難得靜止不動,老老實實地蹲在冰箱上。
管家站在客廳裡,看似專注修剪著花瓶裡的香芋紫曼塔玫瑰,實則不斷地朝著廚房看去。
整個豪宅內四散著不少傭人,他們都看似專心地乾著手裡的活,但總會在不經意地抬眼打量四周,神色警惕。
又過了幾分鐘,一名在花園裡工作的園丁突然將水滋在了玻璃窗上。
正在擦窗的小女傭無聲地點點頭,跑到另一邊,在牆壁上“咚咚咚”敲了三聲,一長兩短。
站在隔壁房間裡擦桌子的阿姨見狀,用力拽了一把手邊的緞帶繩。
另一處的窗簾悄然鬆開……
無聲的訊息層層傳遞。
當管家看到樓上飄下一根羽毛後,眼神陡然鄭重起來。
他看向廚房,衝著正巧看過來的桑荼微微頷首。
桑荼深吸一口氣,悶頭衝了出去。
“爸爸!你回來啦!我錯了對不起!”
桑儒德一開門,還沒來得及跨進家門,就迎來了一團白色。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桑儒德都以為自家養了條薩摩。
仔細一看。
哦,是他的寶貝女兒!
“桑桑!”桑儒德也很高興,伸出手抱了抱她,“爸爸回來啦!”
父女兩人都很高興。
桑荼見爸爸的天靈蓋還在,大鬆一口氣。
桑儒德見女兒還願意搭理自己,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兩人剛想擁抱一下,還沒碰到,桑儒德就感覺胸口一疼!
“嗷嗷嗷——”
桑儒德跳起來,滿屋子亂跑。
管家和一眾傭人原本都躲在暗處,偷偷拍下著父慈女孝的和好一幕,現在全都跑了出來。
隻見桑儒德胸口前掛著一隻大甲魚,甲魚一口咬在他的肉上,吊著長長的脖子,四隻短爪子胡亂地撲騰著。
“媽耶!這看著都疼!”
“快快快,喊醫生!”
“先生你彆跑啊……”
“先抓住那隻甲魚!”
“放著我來——一刀剁頭,一刀斬尾,今晚煲甲魚湯!”
桑儒德嚇得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如同一隻大王八一樣,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好巧不巧,就在桑荼麵前。
小姑娘雙手縮在胸前,指尖還捏著那張紙,正低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爸爸。
桑儒德:“……”
啊啊啊沒臉見人了!
其他人:“……”
現在給先生臉上蓋上一塊白布,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一陣兵荒馬亂後,那隻甲魚終於被醫生從桑儒德胸口取下來了。
醫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吩咐注意事項:“好在傷口不深,不會有什麼問題,一共三種藥……這段時間注意飲食,也不要碰水,應該不會留
疤。”
桑荼坐在一邊,聽的超級認真。
還不忘吩咐飯團記下來。
飯團飄在醫生腦袋邊,奮筆疾書。
【三種藥,好的好的……第三個是什麼?啊啊啊!醫生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醫生說完後,就撞入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