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傅昭禮正泡著蜂蜜柚子茶,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微微側頭,神色恬淡,像是和多年好友閒聊一般詢問道:“要來一點嗎?”
許聞光走進來後反手關上門:“這裡沒人看你演戲。”
“我好像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傅昭禮攪拌著茶水,銀色的長柄茶匙和玻璃杯壁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清脆悅耳。
許聞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費儘心思留在她身邊為的什麼自己心知肚明,我勸你識相的話,拿到好處就乖乖離開,不要癡心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現在喜歡你不過就是一時興起,可憐你罷了。路邊流浪狗對人搖尾巴,就能得到一口吃的,你……也一樣。”
傅昭禮的動作終於停下來了。
他側對著許聞光,微彎的脊背像是被他的話擊垮,黑發垂下遮住眉眼卻難掩精致如玉的側顏。
他就像是破損的白玉,讓人想要徹底摧毀。
許聞光看著他這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心中最陰暗的那個角落不斷擴大叫囂。
層出不窮的卑劣心思像是出籠的怪物,在他虛偽溫和的假麵上狂舞。
“你配不上她,你的存在隻會讓人瞧不起她。”許聞光幾乎是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說出這句話。
輪椅上的男人身體輕顫,漸漸地抖動幅度越來越大。
沙啞陰鬱的聲音響起:“你憑什麼這麼說?你除了雙腿健全之外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我的確是個讓人瞧不起的殘廢,還心思齷齪,你看穿了一切……哈哈哈哈!”
傅昭禮低笑出聲,然後越來越放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操控輪椅轉過來,直麵許聞光:“你是不是以為我會這麼說?”
許聞光得知自己被耍,臉色難看。
笑聲驟停,傅昭禮單手撐著下顎,好奇反問:“瞧不起?”
“誰敢瞧不起我的桑桑?”
“你嗎?可是大家明明都更喜歡我啊,今天好多人都祝福我們了呢……不像桑荼追求你的時候。”
他頓了一下,雙眸半眯,懶洋洋的如同一隻犯困的貓,漫不經心地尋找恰當用詞:“喜歡你,讓桑荼變得更糟糕。”
“還有,你真的很臭。”
“身上有股惡心又虛偽的味道。吊著桑家大小姐,看她瘋狂迷戀你,是不是有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她的存在讓你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甚至彌補了不足的出生?”
“你看不起她,可現在桑桑變了,所以你又想回頭享受她的好。”
“你真賤啊……”
傅昭禮眼中不加掩飾的嘲諷和挑釁讓許聞光無比難堪。
他小心翼翼藏在心裡的,那些最卑微不堪的一麵,就這樣被他點破。
“真可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許聞光此時根本無暇顧及傅昭禮話裡,那些奇怪的稱呼問題,隻想維護自己那可笑的自尊。
“桑荼會看上你,不過是因為你像我而已。”
傅昭禮沒想到有人比自己還不要臉。
他快被氣笑了,更多的則是不爽。
什麼玩意,也敢和他相提並論?
傅昭禮轉了下手腕,撐著輪椅扶手,在許聞光驚愕的目光中慢慢站起來,然後朝他走過去。
傅昭禮走路的姿勢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差彆,甚至還要好看幾分。
而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許聞光的臉上。
“很意外?”傅昭禮嗤笑一聲,湊近許聞光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惡劣地捅出一刀,“我就是蓄謀已久,就是千方百計勾引桑桑,你又能怎麼樣呢?”
許聞光死死捏緊拳頭,他們站在一起後,高下立現。傅昭禮不僅比他高一個頭,周身氣質更是他怎麼演都演不出來的。
憤怒和屈辱直衝頭頂,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許聞光直接揮出拳頭。
然而還沒碰到傅昭禮,對方就重重跌坐在輪椅上。
輪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然後因為慣性狠狠撞向後麵的牆壁。
“你在乾什麼?”
休息室的門被用力撞開,一道質問聲響起。
許聞光猛地回過神來,急忙扭頭:“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他自己……”
可桑荼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跑到傅昭禮身邊,將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小壹你有沒有事?”
傅昭禮像是摔蒙了,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桑荼,滿身脆弱之感。
許聞光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無恥成這樣:“桑荼,他都是裝的!他的腿沒問題,為的就是博取你的同情!他為了陷害我,故意假裝摔倒!”
“這種人,你應該離他越遠越好。”他一邊說一邊走近桑荼,還想將她帶走。
“站住!不要再過來了!”桑荼直接擋在傅昭禮身前,怒瞪許聞光:“你這個人好莫名其妙啊,我和你很熟嗎?我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許聞光被嗬斥地愣在原地。
傅昭禮也有些詫異,在他的印象裡,小姑娘從來都是乖順又聽話的,被欺負了也當是彆人在和她玩。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生氣。
是……因為他麼?
傅昭禮因為這個念頭,心尖猛地顫了一下。
桑荼越想越生氣!
要是她晚來一步怎麼辦?
這個人類真討厭!
桑荼現在都不想看到他,於是直接將人無視,開始圍著傅昭禮打轉。
許聞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那個曾經眼裡隻有他,但凡他皺一下眉頭就要擔憂好久的人,現在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這樣對待他?
“桑荼,我沒有說謊,他接近你彆有用心。”許聞光不死心,臉色難看的再次提醒。
如果是平時,桑荼一眼就能看穿許聞光是不是在撒謊。
但現在桑荼連搭理他都不高興,更彆說花心思去看他身上是不是有bug。
“小壹,你和我說說話叭……”桑荼頭也不抬,緊盯傅昭禮。
傅昭禮像是剛剛緩過來一樣,衝著桑荼安撫地笑了一下,隨後又飛快地垂下眼睫:“我沒事,剛剛這位許先生和我說,你喜歡他。桑桑,我是不是……”
“不,我討厭他。”
桑荼直接打斷了他後麵說的內容,擲地有聲地說道。
許聞光瞳孔驟縮,倉皇地後退一步,臉色慘白。
她討厭他?
她竟然討厭他?
這一刻,滔天的恐慌席卷許聞光全身,他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一個念頭如同利斧直劈而下,讓他心神震蕩。
他徹底失去她了。
那個他以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站在他身後的人,徹徹底底地拋棄了他。
桑荼的一句話,宛如壓死許聞光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成了傅昭禮耀武揚威的特權。
男人期期艾艾地攀上小姑娘的手腕,難受地喊道:“桑桑,我頭疼。”
桑荼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能力,忙不迭地就要給他檢查,卻被對方輕輕攬入懷裡。
“借我靠一會兒就好,就靠一會會……”傅昭禮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桑荼的頸窩,像隻大貓一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挨蹭著,就差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求桑荼好好憐惜。
桑荼哪裡舍得拒絕?
靠到地老天荒都可以!
不僅可以靠靠,還能貼貼和抱抱!
兩人姿態親密,耳鬢廝磨,全然忘記了房間裡的第三個人。
許聞光再也待不下去,隻覺得自己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奪門而出,那背影怎麼看都狼狽無比。
過了一會,桑荼聽到傅昭禮問:“桑桑,你不是因為可憐我,才做我的女朋友的對不對?”
桑荼反應了一下,然後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心裡又把許聞光罵了一遍。
“那桑桑也不會和我分手的對不對?”傅昭禮眼神脆弱又期盼,像是沙漠裡看到海市蜃樓的瀕死旅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綠洲。
桑荼緊張地咬住唇,將粉色的唇瓣咬出殷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