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拿了這宗尚有多得意,而是他方才一出手,立刻察覺到,自己對武藝的理解、運用,依然是前世最巔峰時的高度,但身體的靈活性、柔韌性,卻又如前世年輕時一般。
要知他前世,先在二龍山落草做大頭領,日日同武鬆等人喝酒吃肉,後來上梁山,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那時他已有四十餘歲,身軀日見胖大,力氣雖然不減當初,但是反應、速度等方麵,卻遠不如年輕時每日打熬身體之時,隻是對武學理解日深,旁人難以看出。
心中不由暗忖:灑家這番來漢末卻是來得值了,這具身體正值好年華,功夫卻又比當初年輕時深厚的多,便真遇上關張呂布那些名將,灑家當也不怕他們!
他心中快活,宗員卻是大吃一驚,心道黃巾中如何又冒出這麼個猛將來,一照麵竟拿了我兄弟去,不行,若任他擒入城中,宗尚哪裡還有命在?
想到這裡,宗員大喝一聲:“賊將休走,宗員來也!”
魯達聽見背後叫陣,扭頭看了一眼,便勒住馬,把宗尚往地上一擲:“牽馬、綁人,灑家去戰這宗員。”
幾個伶俐的黃巾立刻奔出,一個人便牽了宗尚坐騎,另幾個去捆宗尚,扯起一看,連忙叫道:“神將,此人的脖子都被你捏斷了,已是死也。”
魯達皺眉道:“這撮鳥實沒鳥用,當年鄭屠尚且挨了灑家三拳,他一個武將,如何輕輕抓一抓便死了?晦氣。”
呸呸吐了兩口口水,勒轉馬頭,迎著宗員開始加速。
宗員遠遠望見自己兄弟被黃巾軍扯起身體,那腦袋軟軟的耷拉著,曉得已是死了。
饒是他廝殺半生,早已看慣了生死,心中還是不由大慟,雙目含淚,悲聲吼道:“賊將,我要取你人頭,祭我兄弟英靈!”
魯達大笑道:“不必這般麻煩,你既舍不得兄弟,待灑家送你去見他!”
兩個話不投機,索性都閉口不言,霎時間兩馬相交,宗員一聲怒吼,手中長戟分心便刺。
他所用的也是一杆卜字戟,連出手招數也同他兄弟一般無二。
但是宗員這杆戟,明顯來得更粗更長,出手也要更快,幾乎起手便至魯達胸前。
魯達將身一側,讓過戟鋒,宗員手腕一擰,那戟化刺為掃,戟上橫刃如鶴喙一般,直向魯達喉頭啄來。
宗員自以為這一招勢在必得,魯達卻不慌忙,陡然抬手,一把握住戟杆,搖頭道:“這等兵刃,刺敵如槍,劈敵如刀,砸敵如棍,但刺不如槍快,劈不如刀沉,砸不如棍利落,你若是使刀,這一下刺轉橫掃,灑家哪裡能著手?”
若是大刀橫掃,鋒刃極長,的確沒地方可以下手去抓,魯達這一句話,恰道出卜字戟的短處。
原來他當初練武時,也曾特意了解古來曆代兵刃,其中許多兵器,到了宋朝已然不見,這卜字戟便是其中之一,原因也正如魯達此刻所說。
宗員卻是覺得受了奇恥大辱,哪有打著打著,抓住敵人兵刃開始評價的?大吼一聲,猛扯長戟,但魯達單手攥著戟杆前端,便似銅澆鐵鑄一般,哪裡動彈分毫?
魯達又打量著那戟道:“其實伱這鳥戟和鉤鐮槍倒相似,若對付刀盾兵,上可啄頭、下可鉤腳,又可拉開盾牌,倒還得宜,馬戰鬥將,卻是難當大敵。”
說到這裡歎息一聲,想起當年金槍手徐寧,正是使鉤鐮槍的好手,卻被遼國猛將阿裡奇三十餘合擊敗,虧便吃在這兵刃上。
想到過往兄弟,不由意興闌珊,斜睨著宗員道:“張角老道說你這廝有萬夫莫當之勇,然而灑家看來,也隻尋常,想必是黃巾軍那些苦哈哈們吃不飽飯、力氣不濟,方顯出你厲害來,哎,灑家也曾餓著肚子同人打架,曉得那般無力滋味。”
宗員奪不回兵器,又聽他絮絮叨叨說自己無能,不由怒發如狂,怪叫道:“匹夫,安敢如此辱吾!”
他撒手棄了長戟,滾鞍下馬,一把扯住腰間環首刀,一個箭步,便往魯達腰腹紮來。
魯達哈哈一笑,亦跳下馬背,疾退兩步,橫起鏜叉吐個門戶:“你要步鬥,灑家也自相陪。”
這正是:中年經驗少年身,自信不曾輸古人。豈意局危將落幕,忽然風起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