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存了生擒之念,招式便微微放緩些,待熬儘程普氣力,便好下手。
程普先是一喜,隻道魯達氣力也將耗儘,但不久後便看出他招法間銜轉渾然,毫無力竭之態。
心中立刻涼透,轉念便猜出對方打算,怒容滿麵道:“魯達,汝欲生擒程某乎?”
魯達不料他看了出來,微微一愣,但他素來坦蕩,當即大笑:“怎麼?灑家擒不得你麼?”
程普怒道:“土垠程氏,雖係寒門,卻存風骨,程某決不肯讓祖宗蒙羞,寧死也不從賊!”
魯達當初和張角相處時,得他傳授了許多見識,知道世家之中也有區分,便是士族與庶族之分。
其之起源,要追溯到漢武帝時。武帝獨尊儒術,故此官僚多以經術起家,家學傳承,漸漸形成了累世公卿之態。
同時西漢中後期,土地兼並日重,地方豪強,往往兼具官、商、地主三重身份,勢力愈大,東漢建立,本就是這些地主們的支持,於是特權日增——
於政治,則把持朝堂或州郡政權,於經濟,則兼並土地、經營莊園,形成了事實上的割據,一個個名門大族便自此誕生。
這些世家亦有高低,譬如曾祖、祖、父輩三世中,有兩世及以上,所任官職秩級不低於二千石者,即“三世二千石”,可稱上等;
曾祖、祖、父輩三世中,有一世所任官職秩級不低於二千石者,或兩世及以上曾任州郡掾屬或二千石以下官吏者,可稱中等;
若為郡縣大姓,家有所傳,但三世身份不可考者,便屬寒門,又稱庶族。
按張角說法,他起兵前後,其實有不少世家暗地資助。
彼此目的,各自心知,張角所圖者乃是資源,黃巾軍數十萬人起義,但是頭上黃布,也不是天上落下的。他要這些資源,提高造反成功的概率。
而世家所圖,則是天下動蕩,便可乘機壯大,進一步兼並土地,乃至為子弟們謀取做官、立功的機會。
張角曾對魯智深感慨:“我不愛漢,因漢家百姓命如野草,無人憐顧;世家亦不愛漢,他隻愛自家昌盛之漢,若家不能昌,則漢可亡。”
又對魯智深道:“世間人才,多出世家,如今貧道既已起兵,彼等目的已達,以後便是不死不休局麵,彼之人才雖多,難為我用。然而百姓子弟真無俊傑乎?乃無教化也。”
魯達當初對劉備兄弟說,要請大儒教化百姓為人才,其實哪裡是他見解?便是源自張角心中的構思,加上他對後世科舉之法略有所知,這才萌生了那些心思,讓劉備幾人聽後念念難忘。
然而程普卻非劉備,劉備誌在平天下,程普誌在二千石、振興家業,因此對於頭裹黃巾,是真正深惡痛絕,講出話來,亦是斬釘截鐵。
魯達聽他口氣,知無轉圜餘地,又聽出他輕蔑不屑之意,勃然怒道:“既然如此,灑家留你何用?”
程普傲然道:“既明知無用,且速斬我頭!”
魯達大叫一聲,掄刀劈斬,程普挺矛擋下,竭儘餘力苦苦支撐。
雙方刀矛盤旋,又鬥十合,程普已是油儘燈枯,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眼見要被魯達斬於馬下,忽然東南方向馬蹄震響,一彪人馬如飛而來,為首一將大喝道:“那賊將休下毒手,且待吾來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