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裡之後,令參的病情沒有再惡化,但是雅信監每日裡仍然會派人來取他們的血。
比起地下室的牢獄,二人活動的範圍雖然大了,但被拆去的院牆又重砌了,砌得比之前還要高。星川和令參再也無法見麵,隻能隔著院牆互相傾聽對方的聲音。
令參的身體仍舊很虛弱,星川求了多回,雅信監遲遲沒有派人來給她診治。而星川自己也病了,甚至比令參更嚴重。因為是男子,被取血的次數和數量要更多一些,星川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裡又能比得上北涼人身材猛健。
“星川哥哥,我餓了。”令參靠在牆上,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正值北涼之冬,地上連棵荒草也不曾生出,她低頭望去,隻有滿目枯土。
隻聽隔壁的聲音亦是有氣無力“再堅持堅持,他們許久不曾來送飯了,想著也該來了。”
剛說完,院門就被推開了。
一群人粗暴地帶走了星川。
“星川哥哥!”令參費力地支撐著牆體站起來,循著聲音摸索著院牆,“你們乾什麼?要將他帶到哪兒去?”
“郡主,放心,我們會好生伺候王爺,不會讓他死的!”
“你們回來,回來!”令參嘶啞著嗓音哭喊著,直到完全沒有了氣力,順著牆慢慢倒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她又是被一陣推門的聲音吵醒,恍惚之間,她聞到一陣香味,來人將飯菜扔在了她的麵前,又毫不留情地關上門走了。
令參努力睜開眼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今日的飯菜不像是剩菜,更不是餿的,雖然量還是很少,但真的很香很香。令參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飯菜的香味兒了,是以她隻能捧起來迅速地塞進嘴裡,狼吞虎咽起來,畢竟不知這群惡人的心思無法揣度,若不好好把握這一頓,下一頓有沒有還不得知。剛吃了幾口,她又想起了星川,便又轉身跪在地上扒著牆朝那邊呼喚,然而卻是許久也未曾得到回應。
她隻能失落地又去撿起地上的飯菜,重新塞回嘴裡。監奴說過,不會讓星川死,那麼至少他就還不會死,所以自己也要活著等他回來才行。
令參沒有將飯菜全部吃完 ,她想留一些給她的星川哥哥。
臨近晌午,星川院子裡終於有了動靜,他幾乎是被拖著扔進院子的。
令參從睡夢中驚醒,忙坐了起來,擔憂地道“星川哥哥,是你嗎?”
對麵很安靜,過了許久,終於有很長的一串呼吸聲傳來“阿參。”
“星川哥哥,你還好嗎?”
“我很好,阿參放心。”
令參聽著星川的聲音,比之前還要微弱,便估計要麼他是又被取血了,要麼那些人又對他動刑了。
但他告訴她很好,她便順他的意,不追問。
令參努力笑出聲來“沒事就好,害得人家擔心死了。對了,今日他們給我送了飯來,不是剩飯,也不是餿的,可香了!我給你留了一些,扔過去給你吧。”
“是嗎?他們真的給你送了好吃的飯菜?”
“是啊,也不知今日太陽打哪邊兒出來的。”
“你留著自己吃吧。”
“那怎麼行?這些是特意留給你的,就是已經很涼了。”
“我……我也吃過了,他們將我帶出去了一夜,怎麼著也不能餓著了我不是?”
“ 真的?你真的已經吃過啦?”
“嗯。”
令參還想說些什麼,星川又叫她的名字“阿參。”
“嗯。”
“我有些困了,想睡一會兒。”
“好,那你彆在這兒睡,這裡風涼,去屋子裡吧。”
“好。”
令參聽對麵沒有聲音了,便慢慢將地上的剩飯撿起來吃進了嘴裡。她又恢複了些氣力,但卻是吃得有些困了 ,便拖著沉重的腳鐐回屋裡睡了。
而此時的令參,還坐在牆邊。聽見了隔壁腳鐐的聲音漸行漸遠,他才放出聲來。
昨夜於他,無疑是水深火熱。他被活生生剜了一隻眼。
痛嗎?很痛,痛到他當時的叫聲恐怕是整個雅信監的人都聽見了,當然除了被提前迷暈的令參。
直到剛才他也想叫出聲的,可他不能讓令參為自己擔心,不能再增加她內心的憂傷。
於是回到小院的一路,他一直忍著,甚至不敢喘氣,因為他一旦喘氣,沉重的呼吸聲必然會引起令參的懷疑。
直到令參開口喚他,他才憋著氣應答,同她說話。
他跟她說困了,他是真的困了。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他又能撐到幾時,他不清楚。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對這種預感就既慶幸又擔憂。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也許要先令參一步離開這個世界。若是這樣,他會慶幸,他會去到遠方為令參祝福。可他也害怕,令參沒了自己是否會乖乖活下去,雅信監的人又是否會對她施加雙重的虐待。想到這裡,他不自覺搖了搖頭,最好的結果便是兩個人都能好好活下去,撐到有人相救的那一天。於是他忍著劇痛站起來,輕輕地走回屋子,強迫自己睡下了。
忘川。
噬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為凡人流下眼淚。
“公子,咱幫幫他吧。”
“世間之事各有命數,自然會有人去救令參,卻不是我。況且此事關乎兩國,我們不能隨意插手。”度弦瞥過頭去,不看噬月。
“那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你看他,眼睛都沒了,他還有救嗎?”噬月看著忘川對岸站著的人道。
度弦也盯住那人,心中五味雜陳,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已死之人,我亦無奈。”
“那怎麼辦?”
“走吧。”
“走?咱不是來勸解他的嗎?”
“想來他也隻是想看看最終那令參的結局會是如何,便讓他看吧。”
“那過了輪回的時間怎麼辦?”
“此也是他的命數,況且我沒有彆的法子勸他,隻盼那冥王能因著他的經曆想起一些舊事,對他網開一麵吧 。”
“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北涼。”
“啊?不是說有人救她嗎?”
“是有人救她,所以咱們得去守著,一旦出現誠願祭血之人,便立刻出手,所以阿噬,這次你可得更快一些,隻怕那令參,撐不了多久了 。”
度弦說完,一轉身,卻不見噬月。正疑惑之時,噬月道“公子你往哪看呢?不是說事態緊急嗎?快點上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