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誰與從·雀樓問(1 / 2)

渡生 樂己 7036 字 6個月前

張楚終究被鄭亭的話觸動,透露了欞山所在。

鄭朗然習慣坐在涼亭裡,因為那是晉王府最高的地方,雖然從涼亭遠望仍然看不見王府外的世界,但王府內的景象卻能儘收眼底。這裡也是兒時他和王兄最樂意來的地方。

“侯爺,已經按張楚說的,去欞山找到了欞洞,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

“哼,早該猜到的。”鄭朗然發出一聲譏笑,“這神秘的欞山主,他以為棄巢而去,便能脫身了嗎?”

“侯爺已經猜到是誰了嗎?”

“新雀樓台,清風徐來。所到之處,雁不留痕。”

“歸雁徐來?”鄭亭的皺起的眉頭鬆了下來,“確實,讓他們找人再合適不過了。不過,聽說他隻聽命於新雀樓主的調遣,而這新雀樓主從不輕易出手幫人,更是不參與王侯貴族的黨爭。”

“所以啊,本侯還得親自去會會這個新雀樓主。”

新雀樓上,閆柯與鄭朗然相對而坐。

此時的閆柯未露聲色。他心知肚明,鄭朗然既能找上自己,必然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隻是閆柯沒有想到,鄭朗然會直接與他相約於此。但他終究是一國之相,且他要做的事還沒有完全做成,因此目前不能在鄭朗然麵前完全暴露,眼下他也隻得虛掩一番,“侯爺在說些什麼,臣聽不懂。”

對麵隻傳來一聲嗤笑,“閆相說聽不懂,那便聽不懂吧。今日請閆相過來,隻是想提醒閆相,須知這世上沒有哪座牆,是不透風的。”

閆柯繼續佯裝平靜,“我看侯爺今日怕是吃多了酒,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了。侯爺,你還年輕,不比老臣,烈酒還是少喝些為妙,上火是小,傷及己身可不好了。”閆柯很清楚鄭朗然的命門,便又扯開話題,“聽聞侯爺還在找世子殿下,嗷,現在該尊稱一聲,‘晉王殿下’,若是這樣,侯爺就更應該保重身體了,不然待晉王殿下歸來,卻不見侯爺,到時手足分離,多麼令人痛惜啊。”說完,他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

鄭朗然此一生之中,早已將閆柯所述之情形考慮了千百遍,因此他很惜命。麵對閆柯的挑釁,鄭朗然內心毫無波瀾,但他還是配合著閆柯打馬虎眼,“閆相提醒的是,本侯,受教了。素聞閆相隻憂思國政,三番五次病不來朝,百官們對閆相可是欽佩得五體投地。沒想到閆相對我一個落魄的王侯家事也如此關心,本侯今日才知道了,那些人為何會對閆相如此敬重。”

閆柯略帶輕蔑道“侯爺過謙了。晉王府雖已不及過去,但晉王府的名聲還在。況且老晉王爺在世之時,便深得先帝爺的寵愛,與當今皇上又是最要好的兄弟,如今皇上對侯爺也是寵愛如子,侯爺實在談不上‘落魄’一詞。”

“是嗎?看來閆相也是隻知其一,未明其二,不了解本侯心中孤苦啊。縱使皇叔疼愛又如何,這天下要殺我之人還是那般多,皇叔畢竟不能時刻護我左右。啊,就說前幾日吧,本侯想出城溜溜,這不就遭了賊人行刺了。”

說完,鄭朗然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最後走到屏風前站定。

閆柯立即開口道“哦?竟有此事?公然刺殺王侯,這可不是小事,不知侯爺得罪了什麼人?”

“閆相,雖本侯才回京城不久,閆相對我也該了解一些,我可從沒在這皇城惹過什麼事端,都是這些麻煩事兒,非要來招惹我。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想要我的命呢。還是——”鄭朗然回頭盯住閆柯,“想要我身上的秘密?或者,他們都想要。閆相不如幫我分析分析,他們究竟想要什麼,若是真如閆相所言,本侯哪一日突然死了,也好死個明白。”

閆柯盯著酒杯裡的酒,聽著鄭朗然的聲音,覺得很是刺耳。接著他側首正視著屏風那頭的人悻悻道“行刺侯爺的,又不是老臣,老臣怎會知道賊人的心思?侯爺還真是風趣。”

鄭朗然沒有說話,仍舊頗有趣味地盯著閆柯,心道此人真真是個厚臉皮,嘴裡沒有一句實話,麵對自己的質問,他的麵上還能保持一副坦然,若再與他糾纏下去,隻怕也套不出什麼。

鄭朗然重新走回座位,拿起桌上的酒一口吞下,歎道“這新雀樓的酒果真名不虛傳,閆相,你也試試吧!”

見閆柯不為所動,鄭朗然咧嘴一笑,“閆相,該不是怕本侯在酒中下毒吧?”閆柯如他所願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接著又收斂起笑意,神情肅穆,“還是因為本侯在,閆相放不開?既如此,本侯便不叨擾閆相享用這美酒佳肴了。”

說著鄭朗然要往包廂外走,走了一半,他忽又停下對閆柯道“對了,不知閆相可知城外有座欞山,頗為詭異,據說那山上有鬼,周邊村子裡的百姓都被嚇得搬遷了。”

閆柯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憤恨,他怎麼會不知道欞山呢,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花了十幾年的工夫傾心打造和經營起來的地方。就在來赴約之前,屬下來報,欞洞已經化為一片灰燼了。

一想到這裡,閆柯心裡就恨,他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卻聽門口的人又道“日前我派屬下前去查探,卻發現了一樁很有意思的事。”

“哼,侯爺什麼時候還管這些山野之事?”

“閆相不知麼?那些百姓雖居城外,卻始終是我浩瀚國之百姓,人家求告無門,無處居所,輾轉求到了晉王府,本侯也隻好為他們安排住處。不過我後來命人調查卻發現——”鄭朗然頓了頓,突然放聲大笑,“那欞山上哪裡來的什麼鬼呀!不過都是謠言罷了,哦,對了,那所謂見過鬼的居民,原本家中落魄得很,自從傳了謠言之後,日子過得可謂是春風得意呢。閆相您覺得這是為何?”

“老臣又不是辦案的欽差,怎會知曉?”

“不知道便罷了,本侯隻當這是一樁趣事,說與丞相一笑。那欞山上有一欞洞,想必就是那‘鬼’的老巢,為了讓他不再禍害城外的百姓。本侯命人將那欞洞一把火燒了。這樣一來,百姓們也就不用怕了,鬼神之說也就不攻自破。不知閆相認為本侯此弄鬼之舉如何?”

雖二人此間都是心知肚明,閆柯卻隻能繼續裝上一裝,他抱拳向門口那人做出恭敬的樣子,語氣上卻並沒有什麼波動,“侯爺心係百姓,實乃國之大幸!”

鄭朗然沒有理會他,徑自走了出去。

嚴苛閉上眼,極力撫平了情緒,才又開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也該為老夫做些事了。”

隻聽屏風後傳來一聲“是。”

閆柯才又睜開眼,舉起了酒杯。

閆柯乃是當朝宰相,先皇還在時,他就一直對晉王虎視眈眈。奈何先皇最擅洞察人心,他沒有機會對晉王下手,直到鄭白初繼位之時,官中事物繁多,舉國都沉浸在先皇逝去的悲痛之中,他才終於有了機會。

皇位?嚴苛可不感興趣。嚴苛要的,至始至終不過是晉王府一家性命罷了,而放火,則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嚴苛有一獨子,兒時伴讀晉王左右,一日卻莫名溺水而死。

說起來,本是孩童之間玩樂時的無心之失,天各有命,閆柯並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可晉王身邊的奴才卻說,他兒子是溺斃。這才是讓閆柯生恨的契機——他從小便教自己的兒子水性,兒子又豈會溺斃!

既晉王那邊撒了謊,目的如何還重要麼?重要的是結果,一個異常的結果——兒子溺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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