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桑榆晚·桑榆遇(1 / 2)

渡生 樂己 7930 字 6個月前

亥月逢魔,無雲而雨,天降霈澤,劈開了木城王府的大門。

木城王妃耗儘氣力終於產下一女,巫師卻道此女乃天降之災,留其於世,他日木城必遭災禍。

為護木城未來,木城王木榮不得已決定將繈褓棄於護城河中,任其被淹滅至死。王妃得知後,晝吟宵哭,日日鬨著要和夫君決裂。

“災星又如何?她是我的女兒,你若要殺她,就先將我殺了!”

“熒兒,她也是我的孩子,你以為我忍心嗎?可她會給整個木城帶來禍患的!”

“木榮,若這孩子出生在尋常人家,你難道要闖進人家家裡搶來殺掉嗎!”

木榮無奈,他自不會做那等強奪之事。

“好,那便暫且留她性命,且待他日再看吧,可若有朝一日,但凡她流露出一絲不同常人的惡性,我必親手將其誅殺,到那時,你要答應我,絕不阻攔。”

木如月就這樣活了下來。

五年來,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雖有母妃的寵愛,卻是除了母妃和乳娘,整座木城王府,無人正眼看她,尤其是她的父王,自她有意識起,從未曾見他對自己笑過,每每見他,總是一副橫眉冷對,形色冷然的模樣。偶爾父王經過母妃的院子,一看到自己,便又會立即離去,從不停留。

木如月,天生災星——木城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她自己。

“母妃,他們說我是災星,我真的會給木城帶來災禍嗎?”

年幼的孩子心裡明明難過於他人對她的遠離和辱罵,唯一擔心的,卻是自己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會降災於木城。

聽到女兒這般問自己,趙熒的心中儘是酸楚。

巫城趙家之女趙熒,亦是巫族後人,多年以前,巫城還是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又處極北,更是荒蕪。

趙家是巫城大戶,是以才能和木城王府聯姻,當時趙熒父母的內心,隻想著能讓女兒走出這片地方,不要永遠困在此處。

幸而木城王待趙氏很好,他寵她,愛她,沒過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誰人又知,這孩子會是災星。巫城巫師之巫術迷離紛亂,神秘莫測,曾之所言皆成現實,所以對巫師之言木榮深信不疑。

況且趙氏自己也能看出這孩子的劣根,自然知道巫師所言非虛。但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作為母親,她怎舍得送她去死。她為她取名“如月”,便是希望她永遠能如皎皎月光般純潔、溫柔、乾淨,不墮惡俗。

然木城百姓對災星一事從未停止過議論,縱然趙熒已明令禁止,也抵不住木城王府內奴仆私下裡的討論。

人心便是這般,知有惡物存世恐會傷及己命,也顧不得什麼主子不主子的了,不過是小小巫城來投奔的罷了,王妃不過是個噱頭,自生了惡胎,也不得王爺寵愛,又何必尊重。至於那惡胎,王爺更是厭惡,全城皆唾棄,罵兩句又如何。

是以木如月從未聽他人對自己說過什麼好話,趙氏怕那些話汙了孩子的耳朵,經常叮囑她不要出去,她也很聽母妃的話,木城王府很大,木城更是繁華,但她的天地,從來隻有母妃的那片院子而已。

這年,木如月六歲,蔣將軍帶著兒子來木城王府做客。

她攀上樹頭瞧熱鬨,不慎跌落,就這般與蔣榆相識。

蔣榆將她扶起,問道“你沒事吧?”

不待木如月開口,下人就匆忙跑上前來,將她推至一邊,“回公子,這是王妃生下的惡胎,公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哦?惡胎?”聞言蔣榆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

“公子有所不知,此女乃是天降災星,巫師預言,她定會給木城招致禍患。”

“哦……”蔣榆若有所思道。他上前一步,還想同她說些什麼,卻被下人拉走了。

木如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隻有那句溫柔的聲音你沒事吧?

那是她出生以來,除了母妃和乳娘之外,收到的第一句關心。

傍晚,她又瞧見了蔣榆,他正在院子門口向裡張望著。

木如月又爬上樹,朝他喊著“你為何鬼鬼祟祟站在這裡?”

蔣榆被嚇了一跳,猛然抬頭,看見了木如月,才放鬆下來。

他伸出背後的手,稚嫩的小臉上漾著純潔的笑容,“諾,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木如月仍是趴在枝頭同他講著話。

“是外敷的藥膏,白日裡你從樹上摔下來,一定很疼吧,這藥膏靈得很,父親每次受傷,稍微抹一些,沒幾日就好了。”

寧如月感到很新奇,白日裡的關心本就讓她對眼前這位小公子產生了莫名的感覺,如今他又偷摸著來給自己送藥,她又看不懂人心了。

“你是專門來給我送這個的?”

“是啊。”他答得爽快,麵上的笑容並未斂去。

聽完,木如月沉默不語,隻在樹上俯視著小公子,他就一直伸著手定在那裡對她笑著。好一會兒,木如月才從樹上下來,從正門走了出去。

“那你為何不進去?”她接過藥膏,好奇問道。

“我……我不知你在不在裡麵。”

木如月繞著他上下打量,饒有趣味地出聲“你沒聽他們說嗎?我是災星, 你還敢靠近我?”

木如月忽然對眼前人起了興致,不知為何,她很想知道,眼前之人對於她這個災星的看法。

隻見蔣榆搖了搖頭,“《三字經》言‘人之初,性本善’,世上之人也有善惡,你同我一樣,都還是孩子,為何要承受他人既定之命運?世人遠離你,不過是怕自己受到傷害,可你傷害過彆人嗎?”

木如月聽他說著,心中訝然,隨後又從眼底露出一絲喜色,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連院門都很少踏出,又哪裡有機會去傷害彆人。

隻是不曾想到,除了母妃和乳娘,還會有人覺得自己不曾有錯,還會有人願意主動靠近自己,此刻她的內心異常興奮,不過她沒有將這興奮表露出太多。

她隻是淡淡地問小公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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