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裡其實清楚這個選舉的主意可以順應民心,有效地避免官員暴戾貪腐。但他心裡很不舒服,康熙故作臉色陰沉,似有不讚同太子的意思,滿朝文武仿佛沒看到一般,依舊附和太子的提議。
他這個帝王仿佛被架空了。
眾大臣們全然不知對皇帝察言觀色,一窩蜂地全都在順應太子的提議。
康熙心裡極不舒服,危機感越來越重。
再這麼下去,太子隨時都可替代他,登頂皇權最高位。
“既然眾愛卿沒異議,此事便就此議定。”康熙應話後,便要打發所有人都退下。
“兒臣還有本要奏。”胤礽似乎看不見康熙陰沉的臉色,突然高聲道。
康熙猛地瞪向胤礽,問他還有何事。
“兒臣還想奏為確保司法公正,進行政權、司法分離的改革,改革完畢後,可確立新婚姻法,增加女子在婚姻中享有的權利。”
康熙皺眉:“女子,又是女子,太子似乎很願意為女人說話?”
“朝中並無女子為官,幾乎沒人會為女子說話,那兒臣身為大清太子,當有全局觀,做這第一人。兒臣謹遵皇父教誨,時刻謹記額捏的生恩,為女子說話、辦事,是為祭奠額捏的一種方式。兒臣願一生都以扶貧濟弱為己任,隻為大清更加富強,百姓安居樂業。”
胤礽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令在場眾臣們嘖嘖稱讚。
康熙眉頭皺得更深,不再提胤礽為女子爭權的事,“政法分離的改革,可謂是大刀闊斧,需要增設很多部門,此事乾係重大,豈能朝夕就能定奪?再議。”
“兒臣已做好了十分完備的實施方案,隻要按照此方案按部就班實施,必然不會出大問題。政權、司法的分離,可有效地進行互相製約,減少因絕對權力的存在而產生的貪腐弄權,增加公平性,更利於地方政策的實施,吏治的清明。皇父從前不是總頭疼地方官霸權貪汙的問題嗎?此提案可解父皇之憂。”
胤礽說罷,就命人將他寫好的實施方案呈上。
眾大臣們的傳閱之後,拜服地點點頭讚同,很難從這裡頭挑出什麼毛病來。
“至於我建議提出實施新婚姻法,是因為女性地位的提升,更有利於國民發展。孟母三遷的典故,早就告訴了世人有智慧的女子在家庭育兒中的作用。”
“此言差矣,太子爺難道沒聽過‘女子無才便是德’?”一名四品文官因為不敢不苟同太子的言論,因為女子就該安分守己呆在後宅,作為男人的附庸,便一時間沒忍住,突然反駁了胤礽。
張口說完之後,四品官就有些後悔了,但他觀察到皇上麵色不虞,似乎也讚同太子的話,再說在場大臣都是男人,肯定有很多人想法跟他一樣。
“說這話的陳繼儒比得上的孟子?明朝男人都受誰的理論影響,你難道不知?我還以為提倡了這麼多年,程朱理學早被大家唾棄了呢,沒想到還有人喜歡捧前朝的臭腳。”
胤礽嘲諷之言十分毒辣,剛好精準觸碰到了康熙的忌諱。
兩月前,太子剛派兵鏟除了武昌一帶的反清複明勢力。這會兒康熙聽到有人追隨前朝信封的東西,自然是不高興。康熙不滿太子架空自己是一碼事,有人追隨前朝就是另一碼事了。屬於內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的區彆,內部矛盾可以慢慢解決,但外部矛盾必須立刻根除。
“拖出去,杖四十。”康熙話語簡潔,不容置疑。
大臣們儘數噤聲,大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等眾臣告退,康熙獨留胤礽在跟前。
康熙命人將今日供奉的好茶沏來,與胤礽對坐同品嘗。
“太子近來改革動作頻繁,可有什麼緣故?”康熙挑眸,目光銳利地看向胤礽。
“想多為皇父分憂。”胤礽望著康熙淡笑,“可是兒臣的這些提議有什麼錯處,惹得皇父不快?還望皇父指點。”
康熙:“……”
還真沒什麼大錯,小問題提了也會被伶牙俐齒的他反駁回來,倒沒什麼可說。
“兒臣做得不好?”胤礽收住了笑容,開始麵容憂鬱地主動自我檢討,“兒臣知錯了,兒臣願意自請去守墓,多久都可以,儘聽皇父吩咐。”
康熙眯起眼睛,打量著此刻在他麵前看起來很乖的胤礽,總覺得怪怪的,甚至感覺他像是在威脅自己。以太子現在的聲望,他若無錯懲罰太子,勢必有損君威,甚至被冠上昏君的名聲,當他傻麼。
“太子多慮了,你的提議很不錯,為父不過謹慎些,先看朝臣反應如何再定,既然沒什麼人有異議,回頭便實施下去。”
康熙笑著去撫摸了胤礽的額頭一下,如同十分愛子的慈父一般。
“好孩子,你如此優異,是為父的驕傲。”
……
此之後,胤礽的提出改革確實開始實施了,但全部都是康熙一手抓。胤礽則被康熙派去管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比如監督工事,執行祭祀等等。
胤礽被安排遠離政權核心,每天有大把的時間悠閒,成了一名閒退太子。
這剛好遂了胤礽的心思,每日除了修煉之外,便吃吃喝喝,閒逛北京城,日子過得十分悠哉閒適。
康熙在對比之下就辛苦多了,眾多改革舉措的實施,帶來了繁冗的政務,康熙每天忙到淩晨才能休息,天不亮還要起床上早朝,幾乎每日睡眠時間隻有一兩個時辰,如此熬了三兩月下來,鬢角的頭發白了許多,皺紋也添了幾根。
這一日康熙還在批閱奏折,累得脖子都抬不起來了。但為了鞏固自己手裡的皇權,他必須拚。
胤礽則去參加了安郡王的壽宴,席間跟京城眾勳貴子弟們行酒令,玩兒投壺,最後還搓起了麻將。胤礽手氣好,贏了很多金瓜子。
“老王妃擔心太子爺和諸位公子酒飲多了不舒服,差人送了蜂蜜茶來。”丫鬟秋蓮笑著命人將蜂蜜茶送給太子和其他勳貴子弟。
胤礽確實酒水喝多了,接過茶來飲一口後,他便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眼,便與那丫鬟秋蓮對視了。秋蓮忙頷首,謙卑告退。
胤礽看著手裡的茶一眼,隨即將茶飲下大半碗,交到趙有功手裡,“味兒不錯,一會兒回來再喝。”
趙有功一聽這話,自然小心捧著茶,等太子爺回來飲用。
胤礽在郭朝光的攙扶下去如廁,走了沒多遠麵頰便染上一抹緋紅。
穿過牡丹園時,忽有一人影從牡丹叢中竄出來,胤礽立刻退後一步,剛剛巧避開了碰撞。幾片粉色的牡丹花瓣飄落,帶來一陣淡淡的花香,花香中混雜著一絲絲荼蘼的甜味,讓人聞著有幾分上癮。
“大膽,何人衝撞——”胤礽拍了下郭朝光的肩膀,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郭朝光看清衝撞之人是位年輕的少女,立馬意會了太子爺的意思了,閉嘴默默站在胤礽身後。
“對、對不起。”
少女聲音甜糯悅耳,兩鬢發絲落了幾一縷下來,有幾分狼狽,但並不難看,反而平添了幾分淩亂之美。她身量苗條,發上沾了兩片牡丹花瓣,額頭瑩白飽滿,眉目清秀可人,尤其是兩頰緋紅,含羞垂首的模樣,極易激發人的保護欲。
“無事。”
胤礽欲往前走,少女突然動了一下,“啊”的一聲,撲向胤礽懷裡。
郭朝光見狀,慌忙想遮擋在前,太子爺一向不喜陌生人近身,何況這姑娘還是女子,真貼上了肯定有很多麻煩。
奈何事情發生的突然,郭朝光雖然伸手極快,卻也是來不及了。
胤礽身形一閃,隨著少女撲倒在地。
郭朝光定神看清楚的時候,那女子已經撲騰到地上了,完全沒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麼。太子爺剛才側身了?速度好快,快到他竟然沒看見。
“哎呦,好疼,你怎麼都不扶我一下?”少女摔得狼狽,一時來了氣性,隨口抱怨了一句。
她抬頭朝胤礽看的時候,正對上一雙冷漠疏離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湘竹心驟然抖了抖,萬般後悔自己剛才的失言。
“你在怪我?”聲音輕淡,如玉碎之音。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湘竹連忙起身,羞愧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湘竹,湘竹!你怎麼跑這來了!”安郡王妃匆匆趕到,先一把抓住湘竹問她可安好,轉頭見道胤礽,安郡王妃大驚,連忙帶著身後的女眷向胤礽行禮。
裝吃驚的樣子太誇張,時間卡得太過剛好。
胤礽撣了撣衣袍,轉身欲走。
安郡王妃沒想到太子居然全然不理自己,哪怕連行禮平身的話都沒說,隻由著太監郭朝光傳話。
“太子爺,這是我內侄女湘竹,這丫頭自小便是個皮猴子,剛才她若有冒犯太子爺之處,我代她向太子爺道歉。”安郡王妃說罷,就質問湘竹剛才是否衝撞了太子,怎麼弄成這副狼狽模樣。
“姑母,我酒吃多了,就在花叢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驚著了,不小心崴了腳,幸虧遇到了太子爺。”湘竹話說得模棱兩可,倒叫在場人聽出了幾分曖昧意味。
“那你還不些快給太子爺道歉。”安郡王妃連忙催促道。
湘竹便含羞帶澀地給胤礽行禮道歉,臉頰更紅了。
胤礽看都不看湘竹,清冷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安郡王妃身上,“適可而止。”
話畢,胤礽便拂袖而去。
郭朝光立刻當著安郡王妃的麵兒,講清楚剛才湘竹二撲太子的情況,“我們太子爺可是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碰著他,還望郡王妃珍重。”
“珍重”二字用得很妙了,聽起來分明就是警告。
隨安郡王妃同來的幾位女眷,大概猜出情況了,她們雖然位份比不上安郡王妃高貴,但安郡王妃竟把手段耍在人人敬重的太子爺身上,實在是有些過火了。
僅因大家都是好姐妹,才不算太嫌棄她。大家在告辭前,話裡話外都隱晦地勸她慎重,彆做傻事。
安郡王妃憋了一肚子氣,送走人之後,質問丫鬟秋蓮:“你不是說親眼看了太子喝了那茶嗎?”
“確實喝了。”秋蓮拿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