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夢入幽冥淚滿襟(下)(1 / 2)

紹宋之後 廣寒宮宮人 5453 字 1個月前

畫麵再轉回地府相公鎮,以王安石為代表的前代相公們自認為很有同理心地給了趙官家和幾位臣子有一刻鐘敘舊的機會,在趙官家興致勃勃地告訴汪伯彥他兒子已經補了汪憶已經從知製誥轉任淮西轉運使,女婿趙伯藥當官也非常順利,終於忍耐不住,開始爭搶和官家說話的機會,可惜啊,他還是晚了一步。

狄青再次憑借武力值擠了進去,下拜道:“官家,青生前不能為王前驅,獻敵酋於君前,實乃一大憾事。”

趙玖定睛一看,果然是麵若好女,隻臉上一條刺青。想起這位大佬生前的不幸,難得升起同情,道:“狄武襄之勇武,不僅是朕,就是韓良辰,吳晉卿等也萬分仰慕。我朝騎軍都統曲端目下無人,卻曾對朕說,若是讓狄將軍主持西夏之事,早就沒有那什麼大白高國了。朕也深以為然。”

他自認為說的委婉,卻沒想到嶽台那次討論被實況轉播了,趙官家怒問西夏彈丸之國,國朝二十次大軍進取,耗也耗死了,難道說狄青這些人都是廢物?史書都是假的?編史的都是狄家子?

曲端這個不怕死的就回答,“編史書的都是韓琦和範仲淹的兒子,讓狄青代替二人,西夏早就亡了。”

所以相公鎮中瞬間尷尬,狄青是不在乎韓琦這仇人如何羞惱的,但範仲淹提拔他於行伍之中,一直待之如弟子,卻是不忍心他尷尬的。因此道:“官家,臣謝您賞識,銘感無內。但範相公建立城寨,也是文臣中的典範,並沒有大的過失。”至少不知兵就不瞎逼逼。

趙玖看這狀態,怎麼也覺出點味來了,但凡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誰不知道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千古名句呢,於是趕緊道:“範文正公可在?怎地不來相見,朕還有話帶來呢。”

範仲淹多麼有氣節的臣子啊,聽這話居然像小學生一樣跑到跟前,行禮道:“臣參加官家,不知官家有何教導?”

趙玖笑道:“範公一生純美,大臣典範,朕拿什麼來教導?朕曾對李綱李公相說,他是國朝養士百年之精華所在,是以能在天崩地裂時撐住讀書人那口氣,您雖未經大變故,想來也是如此人物。”

這曆代誇讚範仲淹聽多了,但是明君誇你能一樣嗎?何況是把他一輩子心病人道毀滅了的明君,饒是範仲淹謙謙君子,也在心中暗喜,麵上卻還是習慣性謙虛。

趙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之四世孫範一泓靖康中投筆從戎,轉戰太行而後守滑縣多年,現在已經是禦營後備軍副都統了。”

呂夷簡作為他多年的老對手,實在看不慣他這般得意,想著拚子孫我還拚不過你,忙在人堆裡踮起腳道:“官家,臣呂夷簡問聖躬安,不知臣之曾孫呂好問還好嗎?”

呂夷簡沒啥特殊的,但呂好問的祖宗還是讓趙官家給了點麵子,笑道:“他官拜公相,爵封申王,現在又創立原學孜孜以求,七十高齡打兒子也順當極了。”

不想他這一句話居然引爆了學術之爭,呂好問他祖父,呂氏家學的集大成者呂公著就憤憤道:“這小兒混賬,枉我多年教導,我呂氏儒學為主兼入佛學淡泊之性,修德之要,莫先於學。君應以至誠待下,則臣下思儘誠以應上,上下至誠而變異未有不消者。結果他搞了個什麼原學出來,什麼天理為本,初成太極,太極猝然生陰陽,遂有天之原出,天之原既承天之理,遂成萬物。開天辟地他是見了還是怎麼著?”

按說他埋汰自己的孫子,彆人也管不著,包括趙官家。但誰讓呂好問的原學雖然是個變種,但是核心乃是知行合一,實踐檢驗一切,更重要的是強行說自己是從王舒王那裡得來的感悟,那王安石怎麼能不管,何況兩人新仇舊恨,當即冷笑道:“呂晦叔當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你家子孫輔佐官家開創基業,那就證明他的理論就算不全對,那也是對國朝有益處的。反觀司馬君實去後,你獨掌相國之位,除了對契丹使者耍耍嘴皮子,也沒見你乾出何等事業!做出什麼名垂千古的學問!”

蔡確補刀,也是冷笑道:“怎會怎會,呂相公當政時當時右司諫賈易因進諫直接詆毀朝廷大臣,明明該有司問罪,可人家就是秉持君子之道,便隻罷知懷州而已。”

趙玖都無語了,原學這個事就是個引子,他承認是自己搞出來的也沒用。宋朝文華真是造極於五千年啊,好的壞的集大成於此。在人間,他可以靠著天子權威十年功勳壓下什麼新舊黨爭,但這些人活著的時候一輩子皓首窮經就爭了個你死我活,兄弟反目,好友成仇,死了又加上一百幾十年的辯論。能靠他說幾句放下嗎?還是省省力氣吧!

眾人吵了幾句,看他如此,也反應過來,這位官家就是靠著壓下黨爭、偏用新黨理念而重視武人,才得以團結力量才創下了他們從未想到過的功業,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說這個,惡心人呢?沒看宗澤呂頤浩已經怒目而視,準備護主罵人了?

算了,一生求而不得的明主,能見一麵已經是天幸,何苦叫他厭煩

他們或許不在意皇帝的貶官厭煩,但怕被一個正確的皇帝否定。

因此固執如司馬光,竟然也轉移了話題,“官家,臣等通過鬼神知道您將有大難,這些日子分析來分析去,還是覺得東南之地最為可疑。西夏舊地諸番混雜,也不可信。必要時候,除惡務儘,萬不要講什麼仁德,該殺就。”

說的眾鬼一人都驚悚了,司馬相公你這立場不對啊,沒被什麼東西附體吧。

司馬光被盯的生氣,怒道:“這般看著光作甚,刺王殺駕本就是亂臣賊子,合該人人得而誅之。既然連人都不配做了,還當什麼士大夫,憑什麼免死!”

這邏輯啊,很好理解。趙玖忽然就對李光無比放心了,他再怎麼同情在野官員,這個問題上不可能比司馬光還看不開吧。越是守舊派,封建君臣倫理就越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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