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我沒事,你們在這裡等我。”王樂瑤安撫兩個人,跟在如意後麵走了。

如意回頭,看向桓曦和與謝魚,用口型說:去請陛下。

桓曦和一驚,知道大事不妙,對謝魚道:“你在這裡守著,隨時關注裡麵的情況,我這就去找陛下。”

謝魚重重地點了點頭。

王樂瑤進殿之後,身後的門扇就關上了。光線似乎也被阻隔在外。

大殿的氣氛與先前進來時,完全不同,顯得有幾分凝重和壓抑。她咳嗽了兩聲,還是往前走。

郗微坐在下首的位置,目光淡淡地掠過她。

大殿上還跪著一個人,那人的背已經佝僂,頭發全白,穿著簡樸的布裙。王樂瑤走到她身旁,一下認了出來。

這是曾經近身伺候祖母的鄧嬤嬤。祖母過世以後,伯父做主,將鄧嬤嬤送回老鄉,頤養天年了。她們已經有幾年沒見。

鄧嬤嬤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四娘子。”鄧嬤嬤叫了她一聲,目光閃爍,不敢看她。

陳氏威嚴道:“鄧嬤嬤,我問你的話,你當著王家娘子的麵,再回答一遍。”

鄧嬤嬤應是。

“你在王家多少年?伺候過何人?”

“我在王家近四十年,伺候的是當今宗主的母親,王老夫人。”

“那你對王家的事,可以說了如指掌?”

“不敢,隻是會比四娘子多知道些。”

“那殿上這位娘子的生母,究竟是何人?”

鄧嬤嬤先是看向王樂瑤,然後低頭說:“這個老身真的不知。四娘子生下來以後,才被二郎君抱回府裡。當時老夫人不想認她,問二郎君她的生母是誰,二郎君也不肯說。後來大郎君同意,才把她計入族譜,認作嫡女。府中知情的下人都被大郎君封了口,無人再敢提此事。”

“也就是說,四娘子的生母不詳,可能不是士族,還有可能是庶民或者倡優?”陳氏問道。

“你這話過了。”張太後出言提醒陳氏。

既然陳氏把事情擺出來了,張太後隻想把來龍去脈弄清楚,並不想為難一個小娘子,更彆提侮辱人家的母親。

可陳氏卻不管這些,她先前聽郗微說此事,還半信半疑。那可是琅琊王氏,怎麼會隨便把一個娃娃認進宗主房。可眼下人證在此,她覺得王家簡直目中無人,竟妄想將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塞到宮裡做皇後,當他們皇族可欺嗎!

“太後,此事必須弄清楚。皇後母儀天下,為世間女子表率,必須方方麵麵都無可挑剔。王家的嫡女可以為後,但此女身份疑點重重,若她父母無媒苟合生下她,她便是私生女,絕不能當皇後。”

王樂瑤聽到這裡,冷笑一聲。

這些人,拿她的生母來攻擊她,說她來路不明,逼她放棄皇後之位。

這皇後本就不是她要當的,放棄有何難?但她不允許自己的母親,被人辱沒成倡優之流。那是對她,對琅琊王氏的侮辱!

“你笑什麼?”陳氏不悅地問道。

王樂瑤說:“山陽郡公夫人,就算我的出生有疑,你也應該請我的伯父,王氏宗主來詢問。一個下人的話,不足以定我的身份。王氏百年,門庭顯赫,我父親亦是琅琊王氏宗主房所出,前朝的太子少傅。你聽了隻言片語,便胡亂推測他與人無媒苟合,說我是私生女。後果,你可能承擔?”

“你敢威脅我?”陳氏惱怒。

張太後開口維護,“人是二郎選的,此事還是交給二郎定奪吧。”

“太後寬仁,但自古忠言逆耳。”郗微說,“皇後之位,非同小可,事關皇室血統。太後是內廷之主,還是先讓郡公夫人盤問清楚,再告訴陛下。”

“朕的事,幾時輪到你來管了?”門外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殿中幾人皆驚詫,皇帝竟然親自來了?

蕭衍逆光走入殿中,他生得非常高大,整個人將門扇外的日光都擋住了。但他的到來,猶如一股強風,驅散了殿上的陰霾。他走到王樂瑤的身邊,見她麵色蒼白,搖搖欲墜,從寬大的袖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涼,以一己之力對抗代表皇族的山陽郡公夫人,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勇氣和能力。

若她不是出自琅琊王氏,恐怕早就被嚇暈了。

王樂瑤的病本就沒好全,整個大殿閉塞壓抑,剛才已經覺得胸悶氣短,眼冒金星。她是強撐著,不許自己示弱。忽然有人站在她身邊,有隻溫熱粗糙的大手包著自己。那種感覺就像當日她溺水沉於池中,水流包圍著她時一樣,有種難以形容的安全感。

父親離家後,她都是孤身一人,從未想過與人並肩。

郗微再次看到蕭衍,心中狂喜,難以抑製激動的情緒。這麼多年苦苦等候,終於可以走到他的身邊了!可她發現,蕭衍站在王氏女的身邊,自始至終,都沒看自己一眼。

怎麼會這樣?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娶妻,明明是舊情難忘!他不可能是真心要娶王氏女!

“這是朕的家事,閒雜人等出去!”蕭衍沉聲說道。

所謂閒雜人等,就是非蕭家人,包括郗微在內。

趙氏坐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熱鬨,一直不敢說話。她一會兒替王氏女擔心,一會兒又好奇她到底是不是私生女,整顆心七上八下的。聽到蕭衍讓她出去,求之不得,麻溜地退出去了。她可沒陳氏那麼不自量力,敢招惹外甥這個活閻王。

郗微不甘心,又看了蕭衍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被蘇唯貞帶出去。

蕭衍命如意把王樂瑤扶到便殿休息,她都站不穩了,有些話也不適合當著她的麵說。

張太後看得出兒子在生氣。她也怪陳氏不知輕重,私下追究王家娘子的身世,還跟郗氏女一唱一和,把好好的春日宴弄得烏煙瘴氣。他們本就是寒門出身,對身份哪有士族那麼講究。王家都認下了,何須她們這些外人插手。

她剛才也是一時被繞進去了。

陳氏被蕭衍的目光所懾,莫名有幾分心虛。但她是長輩,也是蕭氏的一員,這麼做全是為了皇室著想,她沒有錯。

蕭衍看著陳氏,“嬸母到都城不過倆月,為何會對王家的陳年舊事感興趣?那個嬤嬤,又是從哪裡找的?”

陳氏肅容道:“我自有辦法。陛下既然聽到了,便知道王氏女有問題。您可不能被蒙蔽了!”

“嬸母以為,是她處心積慮做這個皇後,所以才百般隱瞞自己的身世?”蕭衍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朕說,是朕逼她,非要她做這個皇後。不管你們說什麼,做什麼,朕都不可能改變心意呢?”

陳氏愣住了。他們都以為皇帝厭惡士族,王氏女不過憑借美貌,魅惑君王。隻要皇帝識破她的真麵目,肯定會改變主意,改立郗氏女。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蕭衍轉了轉手腕上的麂皮護腕,“琅琊王氏,甲族之鼎,士族的精神領袖。若被士族知道,王氏宗主房的嫡女,被嬸母無故扣在這裡潑臟水,恐怕會把整個都城掀翻。嬸母覺得,這個後果你能承受嗎?”

陳氏的手抖了抖,表情開始繃不住。

她抓著張太後的手臂,努力穩住聲音,“太後,我一心為了蕭氏,為了陛下。您可要為我證明,我絕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啊!”

春日宴還未散,外頭都是人,鬨大了著實難看。張太後打圓場,“二郎,先到此為止。你去便殿看看王家娘子。”

蕭衍往便殿走,又回頭看了陳氏一眼,“朕醜話說在前頭。立後之事已定,再有人從中作梗,不論身份,絕不輕饒!”

那一眼,有虎視龍卷,橫掃的威勢,陳氏嚇得,回去後大病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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