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柳慶遠將一個醫官從洛陽館裡抓了出來,沈約把他帶回自己的府邸,秘密審問。
為免暴露身份,引起懷疑,那醫官被蒙著頭。此人嘴硬得很,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沈約以為他聽不懂大梁正音,便找了一個譯者過來,但那醫官態度如故。
沈約倒是想嚴刑逼供,但是那樣又會留下傷痕,讓北魏的使臣團起疑。
沈約愁眉不展,翌日進宮的時候,他在中齋前麵遇到王樂瑤,行禮拜見。王樂瑤主動問他:“沈侍中,洛陽館一切可還順利?”
“娘娘怎會知道……”
“昨日我無意中聽見了。”
沈約也不瞞她,將那醫官嘴硬不肯說實話的事情招了。
“你是男子,他無端被你綁縛回去,可能戒心太高。”王樂瑤想了想,“不如換個女子前去,可能會好一些?”
男人對女人,總是會少幾分戒心的。
沈約倒是也想過,但一般的女子,若無幾分才智,又怎可能撬開那醫官的嘴巴。
“我倒是有個人選,沈侍中可以找我的表姐去試試。她是桓家最小的娘子,家中寵慣了,常在外行走,頗有見識。”
沈約聽皇後推薦的是桓家娘子,內心有些排斥。他私心裡並不希望跟桓家人多來往,甚至能避免接觸就儘量避免。
但王樂瑤卻不知他跟桓家過往的淵源,以為他是不信桓曦和的能力,說到:“我姑父是廷尉,主管刑獄,表姐從小耳濡目染,也比一般的閨中女子膽大。沈侍中若是實在無計可施,可以找她試一試。”
沈約沒有當即應下,這時,蕭衍剛好叫沈約,沈約便向王樂瑤行禮,先進去了。
這日沈約從宮中回家以後,家仆稟報,那醫官絕食,怕是不能久留在此地,鬨出人命就不好了。他思慮再三,還是陛下的病要緊,於是派身邊的隨從去桓家,看看能不能請那位桓家娘子過來一趟。
桓曦和最近正在忙六疾館的事情,那建康令絲毫沒跟她客氣,提了一堆的要求,忙得她團團轉。聽淩霄說沈約有要事找她,還覺得意外。
之前她不知道就算了,按照桓家和沈家以往的糾葛,沈約應該不會願意跟桓家的人來往。
她雖滿心疑問,但還是備了厚禮,坐牛車去沈家。
沈約的家人在當年那起案件中,幾乎全都未能幸免,其他判流徙的族人,已在流徙之地多年,也早就與他斷了聯係。所以沈約是一個人獨住,平日也很少與他人往來。
當朝侍中的府邸,也就是中等人家的門麵。與那些甲族相比,顯得十分簡樸。跟著皇帝從荊州過來的官員,似乎都是這樣樸素的風格。
桓曦和讓淩霄去叫門,守門的家仆早得了沈約的吩咐,將桓曦和迎了進去。
沈約正坐在廳堂裡等著,看到桓曦和進來,她身後的侍女還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微微愣住。
桓曦和笑道:“初次登門,空著手來總歸不好。還請沈侍中收下這些薄禮,都是些藥材,補補身子。”
淩霄將禮物一股腦地放在了案上。
沈約隻能道謝,先說了正事,他將皇帝的病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又說禦醫也束手無策。說完以後,桓曦和同情地看著他,“難怪沈侍中如此瘦弱,原是多年受隱疾所致。你放心,既然皇後推薦,此事我定當儘力。”
沈約帶桓曦和到了關押北魏醫官的屋子。那醫官雙手被困縛,頭上蒙著布,坐在地上,麵前的食盤裡有冷掉的飯菜。
桓曦和在外麵聽沈約說了大概的情況,沈約站在後麵,桓曦和則走到那醫官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了聲音,“你就是那北魏醫官?為何不肯吃東西?”
那醫官的頭微微向她的方向轉了轉,沒有說話。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誰,實不相瞞,我家郎君把你抓來,是為了給我看病。”桓曦和麵不改色地說道。
沈約轉過頭,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
那醫官冷哼了一聲,“從沒見過這樣請人看病的!”
他會說正音,說得還相當好。
“你彆生氣,我一個婦道人家,雖有些身份,但就算遞了帖子去洛陽館,也未必能讓你們太子鬆口,放你來給我看病。隻是我這隱疾,已有多年,舉國的醫者幾乎都請來看過了,還是無法治好。聽說你們魏人的醫者厲害,才出此下策。”
那醫官說:“娘子把手伸出來,我診診脈便知。”
沈約心想,這一診脈,豈不是會暴露?正想開口阻止,那邊桓曦和便已經把手伸了出去,對沈約露出她有把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