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魚出身高門,禮數上是不用蕭宏多費心的。
謝魚點了點頭,心中有幾分緊張,跟在王樂瑤的後麵出去。她們在閨中時是密友,但現在身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而且她覺得皇後越來越有上位者的威嚴了,相處時,竟有幾分懼怕她,不敢再像從前那般隨意了。
她們離開壽康殿,王樂瑤直接問道:“阿魚,你為何送我那個東西?”
謝魚愣了一下,攥著手指,“我以為皇後喜歡魏碑……”
“魏碑?”王樂瑤眯了眯眼睛,叫竹君把東西拿給她看。
謝魚打開錦盒,嚇了一跳,立刻轉頭質問梅意:“這是怎麼回事?”
梅意也嚇到了,跪在地上,連連搖頭。東西是王妃親手準備的,而後一直都交給侍女保管,何時被人換了,她也不知道。
謝魚立刻也跪在地上,惶恐道:“皇後娘娘恕罪,我真的不知道此事……請您相信我。”
王樂瑤歎了聲,親自把她扶起來,“我知道你的為人,自然是信你的。此人的目的,大概是想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可能進而還想挑撥陛下兄弟間的關係。阿魚,你我身在皇家,免不得要經曆這些。但隻要我們彼此之間信任,有話說開,外人便插不進來。”
謝魚應了聲是。難怪剛才皇後收到禮物是那種反應,這到底是誰做的?看來臨川王府裡,有彆人的眼線,昨夜的紙團,今日被換掉的禮物,應是同一人所為。
她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後坦坦蕩蕩,有事直接來問她,她也不該因為一個不知何意的紙團而怨懟他人。她同樣深知皇後的為人,應該信她。
若是連自小長大的玩伴和枕邊的人都不信,還能相信誰呢?
“你們新婚燕爾,我就不多留你了。趕緊回去吧,免得小叔該著急了。”
王樂瑤輕輕拍了拍謝魚的手,就帶著自己的人先走了。
謝魚對她行禮,然後返回了壽康殿。
他們又在壽康殿坐了一會兒,才出宮回府。
坐在牛車上的時候,謝魚好幾次想提起話頭,又不知從何說起,蕭宏便問道:“怎麼了?有話不妨直說。”
“妾身給皇後的禮物,被人換了。”謝魚小聲道,“換成了三兄的手跡。”
蕭宏一驚,“竟然還有這種事?怪不得剛才嫂嫂是那種表情。也虧得嫂嫂向來是光明磊落的性子,有事不藏著。若換了旁人,恐怕該多想了,說不定還會與你生出齟齬。”
昨夜的事,謝魚不打算再提起,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蕭宏,正如皇後所說,隻要他們彼此之間信任,就不會被壞人得逞。
“您會護著妾身的,對嗎?”謝魚大著膽子,抓住蕭宏的手,期待地望著他。
蕭宏把她抱入懷裡,反握著她的手,“你我既已成夫妻,便是一生要同行之人,共沐風雨。不用如此見外地稱呼。我此生都會愛惜你,護著你的。你信我。”
謝魚點了點頭,“嗯,我信你。”
王樂瑤回到顯陽殿,把錦盒放在麵前的書案上。她本來想叫竹君偷偷處理了,但若被蕭衍知道,肯定要吃醋,以為她對謝羨難以忘情,所以才會心虛地隱瞞。
到底是誰做的呢?
她很自然地想到了郗微。
那日郗微有意無意地來探蕭衍的病情,恐怕是知道些什麼。蕭衍之外,皇位最有力的兩個競爭者就是臨川王和長沙王。長沙王雖然是叔父,隔了輩份,但他手裡有龍驤軍。這是蕭衍帶出來的親兵,足以與北府軍相抗衡的。兩方真要鬥起來,恐怕臨川王不是長沙王的對手。
長沙王娶了郗微,真的是個隱患。
那個女人的野心太大,小小的王妃之位,恐怕裝不下她。
從她失信於皇帝而立刻轉投長沙王的懷抱就能看出來。
蕭衍走到門外,看到他的女人正坐在裡麵發呆。他一時半會兒沒見她回來,就渾身難受,她倒好,從壽康殿回,竟然不知道去中齋找他,反而把他晾在一邊。
竹君看到皇帝來了,正要出言提醒皇後,蕭衍卻揮了揮手,讓她退下了。
蕭衍從背後一把抱住王樂瑤,“在想什麼呢?朕來了都沒發現。”
王樂瑤嚇了一跳,對他坦白:“有人把臨川王妃給我的禮物換了,換成了謝羨的東西。”
蕭衍很不喜歡從她口中聽到“謝羨”這兩個字的,尤其這兩天,朝堂內外都在說重陽那日,五經館的事。謝羨的風頭甚至蓋過了其他大儒,獨領風騷,聲望日隆。
不就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驚才絕豔麼?
有屁用!手下敗將。
蕭衍很不屑地把盒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抖開,“這寫的是什麼破東西?綿軟無力,也不怎麼樣。”
王樂瑤忍不住笑,“他寫的是《洛神賦》。謝羨的字,連我父親都誇好。怎麼到你嘴裡就如此不堪了。”
蕭衍重複了幾遍《洛神賦》,他聽過一些野史,大概知道這是曹子建寫給愛慕的嫂嫂甄氏的。子建與甄氏相識在先,甄氏卻被迫另嫁。
“他這是自比子建了?所愛另嫁,便夢神女抒懷。”蕭衍沒好氣地說。
王樂瑤已經感覺到男人口中的酸味,無奈地說道:“謝羨隨便練練字而已,這是名篇,我們每個人兒時都要學的。你不要聽那些野史軼聞,曹子建做《洛神賦》,隻是因為懷才不遇,哪有那麼多香豔的故事。而且重點不該是誰能把臨川王府的東西換掉嗎?”
蕭衍冷哼一聲,他的重點是,謝羨怎麼老是陰魂不散的,把他發配到嶺南去算了。